脆脆鲨

静安买房 指日可待🔥

与一个万姓写手交好 且关系甚笃

斗兽场 下

年末冲业绩了 本来想5w字一块发 结果lof不让 分成上下了

李必x宝延 内含较多十二时辰与班主任人物 有一小部分李必x檀棋

青春魔幻纪实流水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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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延呼哧呼哧爬上楼,和李必分别,正推开门时,正碰上元载拿了一个橙要切,“你也买了橙啊。”,元载低头说,“我看你们都买了,就也想买来尝尝。”,他两手不停揉搓着橙子,宝延突然凑近把他吓了一跳,那橙子差点就脱了手,“诶,你有水果刀啊,那我就不用去问李必借了。”

 

元载连忙拿过水果刀,“你拿去用吧。”,宝延接过顺带着把元载的橙子一块洗了切好,如往常一般,等李璘回来分给他几块,元载也递过去,李璘问他,“你也买橙子了?”,他点点头,李璘又问,“只买了这一个?”,元载捧着他那瓤橙子,抬头直视李璘,“没有,买了几个,之前吃了。”,李璘不再说话,只是蹬掉鞋子翻身上床,他向来动作粗鲁,差点就把鞋子掉他那装脐橙的箱子里,宝延把他的鞋拎开点,“你鞋都快落橙子堆里了。”李璘探头出来,对宝延笑道,“有什么,一箱橙子而已,烂了也不可惜。”,他就是少爷德行,宝延已经懒得和他争辩,转头元载早就吃完,将装橙皮的垃圾袋扎好,他对宝延笑笑说,“这橙子还挺甜的。”

 

他说完就趴在桌上翻书学习,元载要比其他人刻苦用功许多,也不怎么参加活动,一心就埋在书里,劲头更胜宝延。宝延比起寝室更乐意往图书馆跑,他们学校藏书丰富,上到各种学科专业书籍,下到武侠校园修仙小说,基本都能借到,宝延常借的都是有关社科类的,李必则在各种风水易经大类为古典文学的几排书架附近徘徊。

 

李必上午有一节选修和宝延错开,宝延就等在图书馆准备和他一块去吃二食堂的铁板烧。宝延有轻微的选择困难症,尤其在这种三餐吃什么的惯例问题上犯难,他的解决办法极其简单,就是轮流吃固定的几个套餐,不知怎么被李必发现其中规律,有时会被他拉去吃点别的。

 

一册汉文化变迁都翻到一半,没等到李必,反倒是宝延对面的空座椅被人拉开,姚汝能低声问他,“我能坐这吗?”,宝延点头,他便微笑坐下。宝延看了眼手机,离李必下课还有半小时,他久坐后觉得身体僵硬,伸个懒腰晃晃水杯去外头接水。

 

“宝延。”,姚汝能站在他身侧,他们并不算熟悉,因宝延一向和李必走得较近,李必又常与姚汝能处于王不见王,有我没你的状态,宝延与姚汝能没单独讲过几句话,所有有关姚汝能的事,宝延一应都是从李必与李璘口中得知的。李必还算含蓄,总是模糊过去,李璘则要将他们从小的事掰开揉碎,反正没好话。按道理,姚汝能的反派形象应该早早地坚不可摧地建立在宝延心里了,可他偏偏是个只相信自己双眼与判断的人。

 

“什么事?”,宝延拿着杯子,很认真地看他,姚汝能本想开门见山地讲,但在这刹那,他先打量了宝延一眼,相对的他也并不了解宝延,也没必要去了解他,像这种跟在李必身边不起眼的小角色海了去了,也许聪明些,再出挑些,但始终不过是配角一个。

 

姚汝能又换上万年不变的笑脸,尚且轻松地开场,“怎么今儿一个人来,李必呢?”“他有课。”,宝延略想了想,又说,“我不能一个人来图书馆看书吗?”“不是,最近你俩不是一直一块走嘛,我这才问得。”,姚汝能打哈哈过去,“我听说你参加学生会主席竞选了,准备地怎么样?”,这才直指红心。

 

“不是下学期选吗?”,好天真一个人,姚汝能一向将李必看做对手,他们一路从小斗到大,战场不论在学校或是父母口中,他们好像两头野兽一般,已互相撕咬到现在,姚汝能高考时已输过一回不想再输,宝延既加入了这斗兽场,就只有不停搏斗,利用或被利用,直至失败下场。

 

姚汝能接满一杯水,他习惯大热天也要喝温的,“水热要一段时间,要是等到想喝再烧,就来不及了,选主席也一样的。”,宝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,“我明白了。”“真的明白吗?”,姚汝能刚起架子灌下一口热水,被烫到舌头,手忙脚乱的,宝延知道不礼貌,但是忍不住看着他滑稽动作笑了。姚汝能倒不尴尬,也讪笑几声。

 

“李必远比你我聪明,他更明白这个道理。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,太了解他了。”,姚汝能站在窗口,已远远望到李必身影,“他是神童,从小优秀,已经可以打败很多人。再加点人格魅力,时不时的不计回报的照顾与关怀,不战而屈人之兵。”,姚汝能盯着宝延,在光下他的瞳仁好似化作一根线,“有些人仰慕他佩服他,另外一些就会讨厌他。”

 

这弦外之音的信息量太过繁杂,宝延反应了一会,“你的意思是,李必和我交朋友,是为了让我在竞选的时候输给他。”“李必不交朋友。”,姚汝能讳莫如深地讲,“有的只是教众和敌人。”“所以你觉得我会因为他对我的关心,影响到我竞选。”,宝延理清头绪,将姚汝能的话拆分重构,以直白客观的方法道出,“我没把李必当对手。”

 

“你不想赢?”,姚汝能看着颇有呆气的宝延皱眉。“赢?当上主席就是赢吗,对我来说,我认真付出,努力做事就是赢了。”,他并不畏惧姚汝能,亦直直回望,“如果我可以选,目前我会选李必做主席。”

 

“好热闹。”,李必不知什么时候到的,径直走来越过姚汝能,站在宝延身后,“姚汝能,这个点,你不吃饭,和我的人说些什么呢?”姚汝能耸肩,已没了刚刚气势,懒散地靠在一边,“我嫉妒你和宝延关系好,同班这么多天,我都没和他讲过几句话。这刚说上几句,你就来了,得,我吃饭去。”,他刚转身,“你去哪吃,我好避开。”

 

“二食堂。”“收到。”,姚汝能摆摆手,爽快走了。不过短短几分钟,他已做完一套离间计,他热爱三角形,这种不易变化的形状。自然他有时候也喜欢变化,只是搅做一团浑水,好借刀杀人。

 

“你们说些什么呢?”,李必凝视姚汝能远去背影,询问宝延,半晌没声,宝延只是发懵,复读刚刚李必话里一句,“你的人?”,想来李必是听到他最后会选他的那话,“你们都很喜欢把人分成你的我的,我不是你的人。”换做以前,从没有人会在他面前为一个我的人长篇大论,大家都想做李必的人,他是好学生,是在学生这个身份下,被无限肯定的代表,只要与他一起,就会成为正面派别的一员,站在英雄的羽翼底下讲话,自己好像也是英雄了。

 

真是,与有荣焉。

 

“我说我要选你,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这个能力,做得好主席,我是相信自己的判断。”,宝延的傻气上来,直截了当地说,“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好的原因。”李必向来干脆,既不与自己站在一边,那就要与他对面而立,但宝延不一样,他好像不在任何界限平面,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点,却可以伸得无限大。李必已渐渐失去了他做事一贯的目的性,无关输赢,他在毫无缘由却又无法抗拒地一步步接近宝延。

 

仿佛行星公转,这是宇宙引力。

 

话已出口,宝延才觉得有些太过较真,他抿抿嘴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,气氛逐渐焦灼,李必也不讲话,不知怎么的,他倒很享受看宝延这种欲言又止,说不出话的模样。“我,我一会吃什么好呢?”,他半天憋出这句,觉得再没有比这话更应景的,李必无奈笑道,“你决定。”宝延顿时从尴尬状态跳离,开始纠结于下一个问题。

 

结果走到二食堂门口,铁板烧的咸香气都飘出来,他还没想好是吃炒饭还是炒面。“那就各要一份。”,还是李必替他做决断,“再要一个牛柳。”“吃不下两份。”“这不是有我,我们分一半,什么都能吃到了。”,这便是两个人吃饭的好处。

 

不知从哪里见过这句话,一个人吃饭叫进食,人的所有注意力全在于食物上,更能尝出细微味道,与他人一块吃饭,则会分出一部分心神在对面这个人身上,更有甚者,大半的心思不在吃喝,连东西是咸是淡都吃不出来。

 

“你不觉得今天炒咸了点吗?”,宝延吃饭很慢,并不是因为看手机或做其他的事,反而吃得专注,细嚼慢咽,合理认为这样才有助消化。李必看他夹起一筷子面咽下后又舀一勺子饭,灌了口水,还是得出咸了的结论。宝延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心,额头与上唇附了一层薄薄的汗,李必回他,“我没觉得咸。”

 

宝延只当是自己口味原因,拣牛柳里的圆白菜配着吃,他伸手去夹,李必忽来了一句,“指甲长了。”,他向来很少注意这些身体细节,听李必一讲,才反手瞧瞧,好像是长了点,“我回去剪。”,刚说完,宝延夹着片菜愣住。

 

“没带指甲钳吧。”,李必实在太了解宝延在生活上的粗心大意,他连水果刀都没有,甚至不提醒他连水果都不会去吃,怎么会记得带指甲钳,“我借你。”宝延认命般点头道谢,连着水果刀一起记在心里。回去后,他跟着李必到他宿舍门口,他室友一个不在,李必让他进来坐着,宝延就坐在李必的桌子前,他桌上还有那本一直看的厚比词典的修仙传。李必从行李箱里翻出指甲钳来,拖了把椅子到宝延旁边,“伸手。”

 

宝延还就真傻乎乎地把手摊开,李必捏住他手掌,反了过来,宝延才意识到他这是要帮自己剪指甲,“我自己来就好了,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看手相。”,宝延想他成日看的那些讲成仙得道的书,说不准读出什么门道。李必好笑,他仍捉着宝延的手,还真就演了下去,“我看看啊,人手上有三条线,就是生命,事业,感情。”,李必装模作样看了一会,手指在宝延掌心划来划去,弄得他痒兮兮的,“宝延你是大富大贵,家庭幸福,健康长寿的命。”

 

如植物需要阳光,土壤,水份,维持人体活动的基本物质是糖,脂肪,蛋白质,生活则逃不开生命,事业,感情,人一生的长度,深度,维度由这三样因素决断,能有一样美满,已是很不容易,多少人能三样都占得。

 

“我没有这样好的命,你算得不准。”,李必只是轻轻摸过他的拇指,拿住指头,给他剪起指甲来,“我说有就会有的。”“太过完美,不是什么好事。”,宝延看着指甲掉落,李必动作轻柔,宝延信赖他,手不会去躲,“有缺陷才美。”“又是哪本书上看到的。”,李必已剪完他一整只左手,拉过宝延的右手,他手指根根纤细修长,葱白一般,“这话是那些懒人用来骗自己的。”

 

“好了。”宝延举起两只手,指甲被李必剪得缺一角多一块的,极不平滑,他伸到李必面前,“你怎么帮我剪成这样。”“因为,有缺憾才美啊。”,李必大言不惭的,看宝延一直盯着指甲看,亡羊补牢道,“你手好看,指甲丑些没什么。”宝延拿起李必的手,“为什么你指甲就好好的。”“一开始也不齐的。”,李必由他这么牵着,“慢慢就会被磨平了。”,世上没有时间磨不平的东西,一天不行就十天,十天不行就一百天,日子没有头。

 

“国庆放假,你要去哪里玩吗?”,李必怕他还纠结手的事,就此岔开话题,亏得宝延没发现,“不去哪里,就回家吧。要回去好好理理东西。”“你这次来,你妈没帮你理箱子吗?”,李必之所以能样样东西不落,皆因李太太在一边监督着他,这些零散的生活物件,李必自个是决计不会带的。“没,都是我理得,以前经常去封闭训练,还有出国,都是我妈给我装东西。”,宝延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我想我都要上大学了,总要独立的,所以就自己理了。”,虽然丢三落四的,好在吸取了失败经验,下次再难出错。

 

“你呢,国庆去哪儿吗?”,宝延忽想起他们家离得并不远,说不准可以抽一天见个面。“我,我也回家,看看我妈,她反正是不放心我的。”,李太太可谓是一颗心全吊在李必身上,隔三差五就给李必打电话。从小如此,她是全职太太,生活的中心就是家人,她把维持家庭当作是一生职责,李必是独生子,衣食住行可称得上要什么有什么。他还记得头回初中军训,在一个专门的独立训练营里,他不擅长运动,每天汗水淋漓,吃食堂大锅饭味同嚼蜡,只当作为了生存吞咽。

 

这么难得情况下,大家都一样得过,有一天教练只喊了他一个人去,李必不知缘由地坐在空无一人的食堂,没多久李太太就来了,她不知是托了多少关系,抱着一堆吃的用的过来。李必忽感异样,就好像他与别人是不同的,他拥有着旁人没有的东西,好比这些零食肉菜,他们苦苦熬了一个礼拜,这些东西有多叫人渴望,他却就这样得到了。

该开心的,为这所有的不同,可他那刻只觉得莫名羞耻。他看着他妈,她正一脸可怜地望向自己,李必推开吃的,倔强说不用,大家都没得吃他也不吃,李太太最恨他时不时上头的牛脾气,“你拿点去给你同学吃不就好了,大家都有得吃了。”“这也分不了这么多人。”,他怕一会扛不住去吃,蹬蹬转身跑了,为这事李太太后来没少叨他死脑筋。

 

“还有要回去看书,马上期中考,首大要进前5%才算优秀。”宝延点头,难得开李必玩笑说,“神童也要读书吗?”“问你,神童也要读书吗?”“我不算神童,我不承认,我是努力派。”,宝延握拳假作麦克风,“要问被新闻媒体认可的神童,这么聪明还要回家看书吗?”

 

“当然不用,神童嘛,只要掐掐手指,就可以随随便便成功了。”

 

虽嘴上说着成功轻松,李必在家仍旧要时刻努力,他妈从姚汝能他妈那里知道他们竞选的事,于是盯着李必问东问西,“这次期中要是进优秀的话,是不是年末还可以评奖学金?”“嗯。”,李必托着脑袋看书,已习惯只听一耳朵。“你现在是班长了,你们班同学学习都怎么样啊?”,李太太含沙射影地讲,“有没有那种进了大学,就松懈了的。”

 

“谁知道呢,我好不就行了吗。”,李必长到如今的最大进步就是明白他要说什么该说什么,且即便违心也面不改色,李太太站在他书桌旁,看见桌上摆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,那年李必才五岁,还不叫李必,她丈夫也不如今时今日的冷漠,她忽软下心肠,“妈妈也只是希望你好。”

 

李必顿住,觉得这句话耳熟,七岁拿到第一个冠军时,他妈妈捧着他的脸对他说,“李必,你是妈妈一生的骄傲。”即使后来他有了这么多的冠军奖项,别人对他无数的赞誉和夸奖,都不比这句一生的骄傲,更能重重压在他心头,既叫他透不过气,也让他一步步登顶,李必将此理解为高处不胜寒。

 

李太太一关上门,他就趴在桌上,深深地呼出一口气。手机震了两下,备注为可达鸭的皮卡丘头像闪烁,是宝延问他,要不要出来看个电影,并说还带了一个他的朋友,是个女孩子。李必本要答应,后又犹豫,不过听说那女孩子是小菲之后答应下来,宝延最常提的朋友就是小菲,在他的描述里,小菲是天下第一可爱爽朗的女孩子。

 

李太太见他背了包出门,问他去哪儿,李必发挥稳定说去图书馆,“家里太闷了。”他坐上公交,差不多踩点到的电影院门口,远远看见宝延和他身边一个穿半身裙散着头发的姑娘。李必走过去,听见他们零碎讲话。

 

“我这打扮还行吧,会给你丢脸吗?”“不会,很好看,而且不用特意打扮的,李必人很随和。”“是吗?我可不能在首大学霸面前出丑,今儿特意穿得这身。”“这裙子很好看。”“不是,这是裙裤。”,小菲正要展示她那裙裤,就瞧见人群里一帅哥朝他们走过来,和宝延一样的白净斯文,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强势来。

 

“哇,禁欲系帅哥。”,小菲感叹,宝延没听清她说什么,正要问,瞟见李必了,连忙向他摆手,招呼道,“李必,这边。”李必微笑着过来,小菲深吸一口气,与宝延交换了个眼神,把鬓发撩到耳后,“你好,我叫孙小菲,是宝延的朋友。”“你好,我叫李必,也是宝延的朋友。”,小菲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,不愧是帅哥,说话都这么低沉好听。他们看得一部悬疑片,略惊悚,有几个画面着实吓人,小菲平常再汉子,也不禁被吓到,下意识抓住宝延小臂。她坐在宝延李必中间,却一面倒向了宝延,她心中正怕,手背忽冰了一下,李必把可乐递给她,悄声与她耳语道,“怕就抓着我好了。”,小菲顿时晕乎乎的,不愧是帅哥,人也好温柔。她倒也不会真去抓着李必,后边也再没了恐怖场景,甚至大结局还看得人迷迷糊糊。

 

散场时,小菲问宝延,“所以火车开过来,女主角说的那句被火车声音盖过的话是什么?”宝延刚想回答,只听见李必在一边说,“她说了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画面传递出来的信息,男主相信了她说的话。”小菲听他这么一讲,顿时转过头去,继续问道,“那他的兄弟到底有没有背叛他呢?”,李必将来龙去脉细细讲了个遍,小菲大致懂了,“我去下洗手间。”,李必便顺手拿过她的可乐,接过她的背包。

 

宝延与李必站在电影院出口等她,宝延定定地望着李必,李必好笑道,“怎么,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?”宝延摇头,不是他脸上有些什么,而是他整个人热情过头了,宝延知道他惯会做人,也会帮忙,但他对旁人一向是礼貌的冷淡,与此保持一定距离感。可他今天第一次见小菲,忙这忙那的,还和她说了不少话,诚然不是李必作风,他一头雾水,心里又隐隐不舒服,只当是刚刚电影血腥。

 

“你为什么,对小菲这么热情。”“不好吗?”,李必做出对小菲微笑时,那种极温柔又亲和的样子,“因为小菲很可爱啊。”宝延上下打量他,义正言辞道,“不行,小菲有喜欢的人了。”李必笑意更深,“她喜欢你吗?”,见宝延沉默,他又说,“没关系啊,她有喜欢的人,也不影响我喜欢她啊。”

 

宝延紧皱眉头,只觉得李必浑身上下不对劲,开了屏的孔雀一般,使劲招摇,他正要回话,手机先响起,彭凯在那边问他在哪儿,宝延报了地址,恰巧小菲出来,他连忙说,“彭凯回来了。”,像是怕被李必抢了话头,小菲果然将注意力全放在这通电话上,“他回来干嘛,不是说不回来了,国庆都不回,对得起祖国的养育之恩吗?”,她似是在对宝延说话,实则清楚彭凯听得见,故意大声骂他要他听见,彭凯只说马上打的过来就挂了电话。

 

他们仨坐肯德基里等彭凯过来,小菲一心只说彭凯坏话,“他就是看国外的月亮圆,流连忘返,哪里还记得我们。”,李必此时好像恢复正常,静静坐在一边不回话,小菲继续骂道,“他干嘛还回来,在外面待着多开心,最好一辈子别回来,清净。”宝延分心去看李必表情,只见他听完莫名笑了一下,也不知缘由,于是宝延一面看着李必,一面回答小菲,也不知道回了什么,小菲倒也没反应,还是接着说彭凯,李必只低头想事情,并不接茬。

 

一桌上,三个人,三颗心,日后知道,实则一种心思。

 

彭凯风风火火地来了,先是一眼捉到小菲,“你怎么突然穿起裙子了。”“这是裙裤,关你什么事,反正不是穿给你看的。”,彭凯准备反击时,瞄到旁边还坐着个脸生的男的,李必先行问好,“你好,我叫李必,宝延大学同学。”彭凯却不回话,先是从头到脚扫了个遍,小菲在一边催他,“你干嘛呢,有点礼貌成吗?”“你好,我彭凯。”,他最后与宝延简单招呼了一声,又看向李必。李必即刻站起身对他们说,“我们还要去下图书馆。”宝延怔了一下,才明白过来,也慌忙站起,“还有点功课要做。”“不愧是首大的,休假还要学习。”,小菲面露难色说,“我就不去了。”“我刚回来,可不想一下机就看书去,你们去吧。”,彭凯完全没有离开位置的想法,朝宝延摇摇手。

 

十一时天气刚好,不冷不热的,担得起秋高气爽,宝延一时从室内走出来,深呼吸几口,问李必,“咱们真要去图书馆吗?”“嗯,不过你今儿反应挺快的,我还担心你会问我和谁一块去呢。”,李必回想起他那一瞬间的慌乱,和站起仍捻着薯条的滑稽状来,难免笑了一下。

 

“你笑什么呢?”,宝延不解地问他,刚才坐着也是。“我笑自己太傻。”,早该想到的,那时候宝延和他说过他有两个朋友相互喜欢却不自知的事情,应该就是小菲与彭凯。他这一天实在过得太傻太傻,先是过来看到宝延与小菲,看着他们熟稔地讲话聊天,看着小菲毫无顾忌地依靠宝延,宝延也习惯性地照顾她,他却被晾在一边。李必应该懂得,宝延向来迟钝,也太过相信自己,以为李必能够轻松融入,事实他也有这样的能力,可李必忽然不想这么做。

 

不想独自一人被撇下,不想考虑适当时间里插入适当话题,不想宝延只对着别人说话微笑,不想看女孩子用略带憧憬的眼光看他。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恶劣的报复心,将力气全用在歪路上,他在小菲面前过度示好,流露出劣质塑胶气味的喜欢。李必的每一次的恰到好处,都是他的事先预谋,聪明人把握分寸,做得表情一丝不差,精致堂皇。

 

“你傻?”,宝延歪头看他,李必连面孔都是聪明像,“那这世界上还有聪明人吗?”“人都会犯傻,爱因斯坦也会不记得家里住哪儿啊。”,在某些事上百般聪明,也会在另外些事上蠢钝变傻,人人都或多或少有不如意,有缺陷。

 

他们走到从前的老商业街附近,有个老头卖五颜六色的棉花糖,也有传统的白白胖胖如云朵,插在泡沫塑料板上,有几个小孩围着看,宝延突然也和他们一样驻足不前,盯着看那旋转的锅炉里炮制出一大捧棉花糖。

 

“你想吃这个?”,李必看他已经完全被迷住,走不动道,“这都是小孩吃的。”“你吃过吗?”,宝延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根做得如花朵一般的,“我从来没吃过。”李必没说话,他也一样没吃过,多好笑一件事,他们长到十八岁,夺得过几次国家级比赛冠军,上过电视直播竞赛,从千千万万人里脱颖而出,成为百分之一百里的一,却没吃过一根童年里大家都有的只要五块钱的棉花糖。

 

宝延等前面小孩接过糖,果断交钱买了一支最朴素的白棉花,李必在一边不动,他到底大了,举着个棉花糖显得幼稚。宝延拿着那支硕大蓬松,足以挡住他脸的棉花糖,咬了一大口下来,结果嘴唇周边都被糖黏住,白茸茸一圈。

 

宝延一直是乖巧沉静的代名词,甚至有时显得老气横秋的,今天那带着淡淡焦味的糖在他嘴里化开,他好像拾回些许小孩心性,他问李必吃不吃,李必装酷说以前吃过,他也就不再问,李必看他吃得邋遢样子,“用手撕下来一块吃,你嘴上都是。”

 

宝延自顾自沉浸在甜味里,也不听李必的话,只是一口口地吞吃。李必心痒,但又不好意思转头再去要一点,等了半天也不见宝延分他,眼看那棉花糖已缩了一大圈,他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咬了一口。

 

于是宝延在白色丝糖后面的一双眼睛露了出来,李必从未这样近得去端详过一个人的双眼,眼窝四周陷进的皮肤是柔软的,他微微晃动的眼瞳像是一面深咖色的凸镜,眼睫倏忽扇动,开合之后,是糖融开,甜蜜蜜。

 

李必就这样粘着一嘴丝絮般的棉花糖,怔楞得看着对他微笑的宝延,糖分化解成不知名物质,流向他的五脏六腑,血液沸腾,直冲向他脸面耳廓。

 

一切都要浮于表面。

 

“很甜吧,你刚刚都吓着我了。”,宝延身边李必垂着头,半晌也没回话,宝延只当他是因为刚刚毫无风度地从自己口中夺食而羞愧,也就没再打趣他。若他再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李必脖颈的红,他握拳的双手,机敏善辩的口才不在,整个人如同还没上油的机器人,齿轮转动时还会卡壳停摆。

 

他的默不作声,躲躲闪闪,盘算与表演一应不灵光,心动与喜欢到底不给任何人彩排演练时间,要看你笨拙木讷,真真切切, 直捧出一颗躁动热烫的心来。

 

“很甜。”

 

在去图书馆的半路上,李必买了杯冰美式,宝延问他,“你今天是要看书到几点?我还以为你是去看修仙小说的。”,他脸面上还留有一点棉花糖痕迹,李必习惯性地拿出餐巾纸想帮他擦掉,快碰到宝延脸颊时,又连忙退缩,把纸往他手里一拍,“吃了一脸,好好擦擦。”

 

宝延犹不自知地随手抹了抹,不好意思地朝李必笑笑,他只是扭过头去猛吸了口不加糖的苦咖啡。宝延出来没带书,只好借李必的看,他只要开始学习必定百分百的专注,垂着脖子快埋进书里。李必敦促他抬起点,他却好似没听见,李必没法子只能伸手扶住他额头往上,手掌触到宝延被馆内空调吹得微凉的皮肤,李必却如被烫到。

 

那些细小的不经意的动作,如今也被放大千百倍,像是修真书中到开光一阶,能见常人所不能见,进入全新感官世界,于是连宝延轻微的皱眉,口干而无意识地咂嘴,解题时的短暂停顿都落在李必眼里。

 

“要喝水吗?”,宝延终于从书里抬眼,面前摆着李必的矿泉水,他正嘴干,拿过来灌了好几口。久坐之后难免有些肌肉酸痛,宝延转转脖子,对面李必正盯着书看,宝延眨眨眼,“你真的要学一整天吗?”,好歹是难得小长假,李必实在太过拼命,“你这两天在家也一直看书?”

 

李必翻过一页书,在重点处作标记,点点头说,“怎么,是不是很用功。”“你不是说神童不需要努力吗?”“神童是不需要努力,但你见过吗?”,李必反问他,“既然能做得更好,为什么不做呢?”“但也不能一刻不停地看吧,休息一会也是好的。”,宝延支着脑袋,他眼里的李必好像一天的时间要比别人多,既要学习,又要参加活动,还得与许多人打交道,除非是哪吒转世进到宝延身上,他没三头六臂做不到。

 

可李必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,他和所有人一样,一双手,一双腿,活在麻烦多多的平凡世界。

 

“你没有累的时候吗?”,宝延好奇道,“难道你实际是个机器人?”,他觉得有这个可能。李必却只是想起他从小到大受到各种采访时,经常会听到这个问题,他总是差不多的回答,“会累,但是一想到家人朋友的关怀,就会让自己再拼一拼。”

 

“宝延,有人对你说过你是她一生的骄傲吗?”“没有。”,宝延细想想,还是说没有,听到李必又问他,“如果有人对你说了这句话,你什么感觉。”“嗯,觉得开心,也觉得有责任感。”,毕竟赌上了一生,而一生实在太长太重了。

 

李必再没说话,继续低头看重点,他们在图书馆呆了一下午,直到天色渐晚,宝延在门口做各种活络筋骨的动作,能听见骨头咔啦作响。“累吗?”“有点累。”“你累吗?”,宝延尚有喝水放松时候,李必则很少抬头,“累啊,但比起得到的,这点累又不算什么了。”

 

“谁对你讲过那句话吗?”李必一时都没反应过来,后知后觉道,“哦,我妈以前对我讲的。”宝延想想也是,他妈妈虽然没讲过这话,但是身体力行地在表达这个意思,宝延过了保送,她比谁都开心,一向节俭的宝延妈当晚出门下馆子,一个人干了半斤干红,点了三四个肉菜,拦都拦不住,第二天酒醒,肉痛头痛心痛,把没有能及时阻止她的宝延他爸给骂了,但看儿子,仍然是骄傲欢欣。

 

宝延从小以为妈妈就是这样的,他也不乏有被骂被念叨的时候,但母亲温柔永远在一日三餐,在嘘寒问暖,在眼里心头。

 

他们其实在图书馆的下一个街口就要分别,李必家比较近只要坐一路公交,四五站就到,宝延则乘地铁更快,可他却不言不语地并着宝延走到了地铁站。去的时候地铁正好开过李必又陪他等了一班,看他挤上去,隔着一扇门挥手。李必映在地铁上的身影模糊,直到逐渐消失,他才转身离开,多走几个站去坐车回家。

 

绕好大一圈。

 

李必到家时,李太太已经做好了晚饭,他们现在饭厅里有一张大桌,但李必还是习惯和他妈在厨房边架个小桌板吃饭,只有李副局难得在时,他们才会用那张大桌。这套两厅三居室的新房,只显得更加空旷。

 

“今天学得怎么样,图书馆人多吗?”“还行。”,李必抬眼看钟,“爸是不是又不回来吃饭,还在单位。”“这还是什么新鲜事吗?”,李太太面无表情地夹一筷子炒虾仁,放李必碗里,“这家对他来说就是个睡觉的地儿,昨晚上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。”

 

他的父母早已分床而眠,连貌合神离都谈不上,他们住在窄小的家属院时,正值李必升学,他爸公事一堆,每每回家都是凌晨,怕影响李必考试,索性借了家里旁边的单间住着,偶尔来吃口饭,李必曾去过,那是间杂乱无章的居室,地上都是材料书籍与一包包生活垃圾,门边上放一块白板,经常写着最近阶段的工作安排,被低廉的板擦刷得浑浊,上头张小敬的名字痕迹总擦不干净,能看到半点印子。

 

李必随手拾起几张皱了的废纸,还没细瞧,他妈站在门边上说,“你不要去动,你爸哪天要用就找不到了。”,她挽起袖子,只将垃圾拾走,那些剩的泡面汤水里还浮着烟头,她眉都不皱地一应冲进下水道里。利索打扫完,李必看着他妈把门锁好,跟着回了隔壁屋。

 

他便生长于这样的环境里,刚刚开蒙,身边的斑斓光景冲进他眼里,他学什么都快,仅仅接触不到爱,他有这样一对并不相爱的父母。七岁时,他改去了爸爸为他取得长源一名,换上了李太太选的李必。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,他变得不一样了,从为什么只有他的爸妈是分开睡的疑惑里学会接受,他面对着他俩,要逐渐习惯于平衡关系。

 

一家三口走在一起,总是大人牵着中间的孩子,而他们一家,要小小李必紧握住大人的手,才能在表面上与别人并无不同。李必不轻松,但更明白为他耗尽心血的母亲不轻松,为理想努力拼搏工作的父亲亦不轻松。倘若看得极端些,将另一个人视作一生的骄傲,早已失去自我,一生要靠他人照亮,是多可怕一件事。

 

李必吃完坐在桌前准备把期中最后一科复习完,回了已经到家的宝延发消息来,“还在复习吗?”李必回了个嗯,又觉得笨蛋宝延可能会贴心地为了不打扰到他而断了聊天,补上了,“正好休息,什么事?”“休息就不要看手机啦,会眼疲劳!”,李必手指颤抖不知道要打什么字,那边发来,“我就是在回去的路上想着,你妈妈说那句话的意思,应该是不论你读书怎么样,都会是她的骄傲。”

 

李必久久没有回复,宝延捧着手机在房间里头打转,说这些话是不是太过郑重,也有可能李必只是随口这么一讲,他本没有在烦恼,显得自己多余。宝延盯着发的消息,也不知道要再发什么,两分钟没到还可以撤回,宝延却不想,他犹豫着发了一个拍拍头的猫咪表情。那边发来一句,我都明白,和同样的拍拍头表情。

 

宝延突然愉悦起来,咧嘴傻笑,快速打下,“不烦你复习,我去洗澡。”,拿起浴巾睡衣,往浴室里跑,宝延妈看他过去,“水还没热,你等等再洗。”宝延畏冷,夏天里也要洗热水澡。他瞧了眼热水器,才烧到一半,出来是温水,“没关系,我可以洗的。”

 

三十九度,算不上热,大概是快乐时两颊发烫的温度。

 

李必看着我去洗澡四个字发了半晌的呆,李太太敲门进来,给他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,“看手机呢?”“嗯。”,李必并不连忙锁屏,大方地亮着屏幕,“看小说。”,这是李必终年唯一爱好,看些飞来打去的修真小说,李太太说了他几回也就作罢,总比打游戏好,“那适当看个几章,别一直盯着。”她提点完,就要关门出去,李必喊住她,不知道如何开口,最终只说了句,“今晚上炒虾仁挺好吃的。”“那明天也烧。”,李太太的厨艺普通,难得有几道拿手菜。

 

李必看着门板轻轻叹气,真正要说的,从他被泪眼婆娑的母亲紧搂在怀到如今,已拖欠了许多年。

 

“妈妈,你也是我一生的骄傲。”

 

李必返校的前一天,李太太自然又是给他满当塞了一行李箱东西,亲自开车送他去的首大,宿舍正门处学生进进出出的,人群中亦有宝延,他正从后备箱里拎行李,宝延爸妈在一旁看他,叮嘱些什么。“怎么不下去?”,李太太问他,李必回说,“我找个能稍微停久点的车位。”,他只是想多看会宝延,其实以后日子还长,但李必总觉得多一刻是一刻的。他也不敢冒失下去,倘若碰见,去打招呼,破坏人一家说话的温馨场面,因他也是从小常在外面比赛,参加活动的,故此明白和家里人在一块有多难得。

 

 “再开过去点,停那柳树旁边吧。”,李必选得拐角,人少僻静些。“那离得远,你一会还得自己走过来。”“没事,就一段路。”,眼中宝延正在点头,他爸爸拍拍他肩膀,宝延则像是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 

 “之后两个月没什么假了,周末要是有空就回家,爸给你烧好吃的。”“你也不看看人家首大几个食堂,干嘛非回来吃你烧的。”,宝延妈抢过话头,“不过你爸叫你回来也对,之后天气冷了,底下要多垫一条被子。你哪天回来要记得拿。”“人宿舍都有暖气,你就别瞎操心了。”,宝延只静静听完他爸妈这样你来我往的嘱咐,笑着说一句我都知道,两边各抱了一下,慢悠悠拖着行李说再见。

 

他刚到宿舍门口,正准备掏钥匙开门,里边元载正好推开,“我刚洗完水果,远远听见行李箱的声音,还真是你。”,他手里正握着一个水淋淋的橙,“吃吗?”宝延刚吃完晚饭过来的,眼下正撑着,他仰头一看李璘床铺还空着问,“李璘还没回来吗?”“没,我估计他今晚不会回寝室了。”,他的那箱脐橙还放在下边,宝延一望,有几个要烂不烂的。

 

元载坐下开了台灯看书,宝延看着他背影,想起李必,也不知道他这剩下的几天怎么过得,有没有适当休息。“元载,你假期里出去玩了吗?”,宝延蹲在地上把箱子里东西往外搬,这次带了齐全,什么指甲刀水果刀的都拿上了,“我应该带你去咱这的景点看看。”“我出去玩过了。”,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欣喜,“谢谢你还惦记我。”

 

元载向来是个老好人,平常里总笑嘻嘻的,即便有时被李璘差遣得狠了,也不会多说什么,仍一派和气。他好似一团面,再怎么揉圆搓扁都不要紧,做了张微笑面皮扣在脸上。这个十一过去,元载不知从哪沾了点人气,说话做事都藏不住的开心。

 

宝延沾染到一些他的快乐,理东西时不禁哼起歌来,他收拾完,点开手机,发现不久前李必给他发消息,问他到了宿舍没有。宝延回他到了,还发了一个愉快的表情,他也不知道自己开心什么,也许是人体奥秘。李必消息来得很快,说他带了点水果,让宝延拿点去吃。宝延从李必寝室回来,像是去了趟水果摊,一袋苹果香梨,他分给元载,也往李璘桌上放了几个。

 

李璘是隔天中午回来的,他把包一甩,本想爬上去睡觉,看到桌上摆着的水果,他拿起个苹果放在鼻尖轻嗅,又去伸手拿梨时,看到旁边自己褪在宿舍的一块表,他转而捏起表带。“这水果谁送的?”,他上下抛着那苹果问,宝延说是李必送的,他便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。后又看着默不作声的元载问,“这几天玩得开心吗?买了些什么纪念品?”元载这才抬头看他,略带犹疑回答,“没买什么。”

 

 “怎么什么都没买啊。”,他语气里颇遗憾,“不在妹子面前装阔,怎么泡得到人。”元载尽力作出笑脸,不解道,“你说什么呢,我听不懂。”他们对话越发奇怪,引得宝延也扭头来看,李璘反望了眼宝延,想起他不满自己说元载虚荣,那时憋的气今天到该撒的时候了,李璘握着他那块表,问元载,“十一的时候,你不是戴着我的表出门了吗?”元载倒很镇定,他看了眼那块表,“我没拿过你东西。”“没拿过?”,李璘不屑轻笑出声,踢了踢脚边的那箱脐橙,“这箱子烂橙,你都不知道拿过多少了,我想着与其烂了扔掉,救济救济穷人也算行善了,你还真当我不知道。”

 

元载不再笑了,他平静地与李璘对视,像是飓风来前的海面,看似无波,顷刻就可将人吞噬,“你说的这些,我都没做过,如果你这样认为,就得拿出证据。”宝延就夹在这紧张气氛间,李璘霸道不讲理,一点不容人反抗,尤其还是那个一向对他伏低做小的元载,果然他脸色不好看,气急败坏得站起身来,宝延生怕他要打人,也往外挪出来一点。李璘抓起手机,不知道给谁打语音,没接通前,他狠狠告诫元载,“是你要的证据,千万不要后悔了。”,扩音里传来清脆女声,“打我电话干嘛?”宝延再熟悉不过这声音和不耐烦语气,是那位与他做过排练搭档的王韫秀。李璘盯着元载不动,看他仍是那副死人面孔,不见一分一毫的慌张,谁人也不知道他插在外套口袋里的右手紧握成拳,剪短的指甲都已嵌进手心皮肉里,他却觉察不出痛,微微低头。

 

 “我问你,你四号是不是和我宿舍的元载出去了。”“关你什么事?你问这个干嘛?”,接连几次的吃瘪已让李璘耐心告罄,他报出了个店名,“你们一起在那吃的晚饭。”“你怎么知道?”,她突然敏锐起来,反过来问李璘。“我就问你,他那天是不是戴了块机械百达翡丽。”“我怎么记得?谁管这些。”,她话甫一出口,元载抬眼,淡淡地带有一丝轻蔑地看着李璘,不发一言,继而转身像无事发生过一般又看起书来。

 

就在这一瞬间,李璘扔了手机,几乎是拽起元载来,宝延迅速蹿到他俩旁边,握住李璘手腕往外扯,不叫他抓住元载领子。“你得意?以为找到靠山了,告诉你老子就是看不起你这种人,一股子穷酸味,怎么也洗不干净。”,宝延从未见过元载这样的表情,好似弦绷到了极致,就要断开。李璘未关的手机里传出王韫秀的喊声,那将裂的弦就这样弹回去,“我说什么,你都不会信。你说得对,我是没你有钱,但我有自尊,再也不想一味得忍让你了。”

 

李璘就这样一拳砸在元载脸上,还想打第二拳时被宝延挡住,“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?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讲,你这样不但没有用,只会害了你自己。”李璘正在气头上,什么也听不进,正想推开宝延时,有人急切地敲门,他这一分神,被宝延彻底拉远。宝延急匆匆跑去开门,门口站着冷冷李必,他手上正握着手机,不知和谁通话。

 

李璘看到他,呼吸急促起来,脸涨得通红,扬声道,“怎么,你以为你来了,我就会怕吗?你李必算什么东西,不过我哥身边一条哈巴狗而已。”他这一吵嚷,许多人纷纷从宿舍里探出来看,李必听见这些话倒没什么反应,只还是一张冷脸,宝延皱起眉头,想要上前和他理论,被李必拦在身后,“你当然不怕我,但总有你怕的人。”

 

李必将手机递过,李璘只不接,轻蔑道,“又和我哥打小报告,你也就会这几招了。”,他想再讽李必几句时,听得一句沙哑低沉的,“瓜怂。”这不是本地话,李璘只从一个人嘴里听过,他浑身寒毛倒竖,低头去看那黑了的手机屏幕,李必贴心为他点亮,上面三个字,张小敬。

 

他怔住,那天张小敬也是这么骂十五岁的他,李璘哪一天不是嚣张跋扈,对谁不是颐指气使,只因挡了张小敬救人的道,差一点点就被他重拳捶死,脑门上的血淌进眼里,视线里一片血红。即便后来张小敬被连降几级,也算报仇解恨,但李璘仍旧忘不掉他那时杀人眼神和阎罗气势,以后但凡一提到张小敬,他都会回想到那刻的极度恐惧。

 

 “别让我叫你第二遍。”,张小敬话音刚落,李璘拿过手机关掉扩音,他小声嗯嗯啊啊几回,已是一脸颓然,正要把手机交还李必,突然巨响一声,椅子倾倒,元载捂着鼻子跌在地上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,不知何时姚汝能也来了,他惊呼道,“这打得都流血了,李必,还是和辅导员说一声吧。”,他又煽风点火道,“李璘,打了我们班同学,就想算了,不能够啊。”

 

人群中也不免有和李璘交好他们班上的人,不服姚汝能,“怎么说话的,你看着李璘打他了吗?”“我们班的都倒地上了,还能是他打了李璘。”,外面反倒更加闹哄哄的,有越烧越大之势,李必从接到王韫秀消息起,到打语音给张小敬,为的就是弹压李璘,想大事化小,却没料到姚汝能横插一脚,一定要将事闹到台面上,逼得李必无转圜余地。

 

外头已有渐渐演变成两院争斗的态势,都是血气方刚的十七八岁,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。唯独宝延蹲在元载身边,帮他抽纸先止住鼻血,又把椅子摆好,扶他坐回去。但到底要怎么解决,宝延依赖性得望向李必,他直直站在这舞台的中央,周围所有人都在等他动作。

 

李必原以为只要牵制住李璘,外面这一群不也只是看个热闹,只要好好安抚,他们也就散了。只是他转而看着已是完全受害人姿态的元载,从头至尾他一句话没有讲过,一手捂着鼻子,一手紧攥住外套一角,他不像所有人那样关注李必,他对身边宝延说,“我只想要个公道。”,宝延低头不语,复凝视李必,低声自言自语道,“都会解决的。”

 

 “大家先都回自己寝室。”,李必肃容厉色道,“已经通知辅导员了,事情之后会妥善解决,别为了看一时热闹,自己反倒折进去了。”,话里大有压迫威胁之意,人走了大半,姚汝能还杵在门口,他在等李必走过来赶他,可李必一个眼神不给,就要把门合上,他这才急忙抓住门板,俯身在李必耳边轻道,“可不要同情心泛滥,惹了不该惹的人。李璘是混蛋些,可他哥是李屿,他爸更是说不得的人物。”“那又怎样。”,李必斜睨一眼,姚汝能笑起来,“李必,有这个命,再逞这个能。”谈话间,辅导员过来,先不问两个当事人,反而叫了宝延出来。

 

宝延把当时的情景简单讲了,又被问到,平常里他们俩相处怎样,宝延也一五一十地讲清。宝延回去时,李必与姚汝能依旧在门两边石狮子般对峙,里面元载李璘则各坐在位置上,姚汝能一见宝延回来,“你先别进去,辅导员要问一会事情,不然你和我一块去图书馆等。”姚汝能突然示好叫宝延奇怪,他又下意识去看李必,短短这些日子,他身体好像变异,长出一条有关于李必的反射神经,但凡难以抉择的时刻,无论大小,就好比不知道中午是吃拌面还是汤面,他都会在意李必的反应,甚至有时候都不用他绞尽脑汁地去想,李必会先一步给出满意答案。

 

宝延有种莫名在被李必惯坏的感觉,就像眼下,他都不需开口,李必就从口袋掏出宿舍钥匙交在他手里,“我寝室没有人,你坐我那儿。桌上有洗好的苹果,记得是放在外面,不是袋子里的,你拿一个吃,等好了,我再给你发微信。”姚汝能冷笑一声,转身走了,宝延呆呆拿着钥匙,往李必宿舍走。

 

多顺心舒坦的日子,样样不用亲力亲为,自有人布置好一切,等他跳进来,织好大一张温柔网。

 

宝延坐在李必的位置上,出神地捧着一只苹果,他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,关于元载到底有没有拿表已经成为了薛定谔事件,只是宝延不希望是元载拿的表。元载说过他是从小县城里一步步考到这来的,有同学不看好他,他也没放弃,一心搏到现在成就。他若为这点虚荣,舍弃了自尊,宝延觉得可惜。

 

外头有响动声,宝延回神,恰好李必开门进来,看宝延着急模样,他犹豫着开口,“嗯,是这样,他们俩都觉得好像不能再住一起了,所以最后打算让元载换宿舍了。关于手表的事,说不清楚,也不追究了。”,李必说完,细细打量宝延神情,他也没显得多义愤填膺,抱不平,还是平常一样。片刻宝延问,“李璘有道歉吗,他打了人,应该道歉的。”

 

李必又想起李璘刚刚那副死样子来,他从张小敬的阴影里恢复小半,说对不起时好像人二大爷,因他从未向除张小敬和他家里以外的人低过头,今天能逼他认错已经是难得一见了。宝延长舒一口气,“那元载有接受他的道歉吗?”“嗯,算有吧。”,他嘴干,想着怎么将事实说得圆滑,他既不想瞒着宝延,也不想他太失望,“看着元载像是吃亏了,但是这样也好,不用再多和李璘相处。”

 

他们走回宝延寝室时,元载的东西已经整理了大半了,宝延问他有什么要帮忙的,他垂眼摇头,苦笑道,“谢谢你,宝延,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。”,刚刚的半小时里,他看着站在一室里的辅导员,李必,李璘,各自为各人的利益角斗,这场明明以他元载为当事人的纷争里,并无人看向他,他是坐在高台的观众,插不上一句话。早该明白的,从高中到大学,辛苦走到这里,已不再是一味努力就能成功的时候了,要争,要更加耗费心力,要抓住所有机会,要不顾一切地向上爬,要所有人看见他。

 

要在这猛兽环伺的世界里,做最会咬人的那一只。

 

李璘冷眼看他们,发出一句嘘声,再不想与他们做戏,走过李必身边时,轻撞他肩,“刚刚谢了,学生会的事,我会帮忙的。”李必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话,处理过程中,是李璘先提的要元载搬出去,李必没讲话,却也算一种推波助澜,最后李璘得偿所愿,不管他认不认得下这个人情,对李必而言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
 

蹲着帮元载理东西的宝延怔楞地抬头看向李必,李必几次没能开口,宝延复低头把衣服都放进去,送元载出去,本来还想跟他一块去新宿舍打扫一下,被元载婉拒了,他只送元载到了楼下,回来时,李必还站在他位置旁边,没有挪动过半分。

 

宝延轻叹,“都弄好了,你回去忙你的事情吧。”李必只是不动,宝延抿嘴,“你,还有什么事吗?”,李必一生做过这么多的决定,从不向他人解释原因,他高傲自慢惯了,不论后来表面上再怎么亲和近人,他依然是那个俯视众生的李必,他有这个能力,有这份聪明。

 

鲲鹏,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,不需在乎地上蝼蚁。

 

“我,我是觉得这样对李璘还是元载都好,如果让李璘搬得话,他今天吃了这亏,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再找补回来,所以,我想元载搬出去也好,以后我也会多对他上心点。”,宝延静静听他讲完,嗯了一声,“我知道了,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。你只要做你觉得对的选择就好了。”,宝延本想言尽于此,但他还是依从情感继续说,“只是,李必,我想,如果只是为了赢,做出违背自我内心的事,并不值得。”

 

李必好像硬生生被掴了两巴掌一样,他觉得周身的气都压在心口,也明白再这样辩驳下去,只怕了无意义,反而会让宝延觉得他更功利,他紧皱眉头,用力迈出往回的第一步,但手却像不受控制,将未关严的门合上。

 

他没有转身去看宝延,更像是自言自语,“可我,一直以来,都是为了赢啊。”,在李必的认知里,人要么不屈,要么就被驯服,“不论是参加比赛,还是竞选主席,我都要赢。”,从小开始,他就在不停地争斗,在外要学习优秀,在家要维持父母关系,一刻都不能放松,他紧紧拽住缰绳,将一切本要奔驰去往另一边的未来,扯到他理想的道路上来。

 

他想宝延一定无法理解,怎么会有人活在天天斗争的日子里,可事实就是,连治国理政方针都是伟大斗争,人也一样,与一切要他往下沉的地心引力角力,有些人注定只在拼尽全力后的痛苦与疲惫中,找到生存的基点。

 

这是李必与一生命运为敌的斗兽场。

 

“我不能输给任何人,就连过去的自己也不行。要做第一,要变得更优秀,要得到能得到的一切。”,他是熊熊燃烧的野心欲望,是蒸腾深红的热能源头,宝延感到灼烫,他小心翼翼,“可是李必,人不可能做到什么都有的。”“我可以。”,李必终于看向宝延,“你忘了,我可是神童。”,这句看似诙谐自嘲背后,是李必真正信念,十七年的神童,此中多少艰难不易,他既痛恨这个七岁起在他头顶的词,又无可避免地依赖着它带来的一切。他聪明,他不凡。

 

他是天注定。

 

“我没有过这样想法,也不觉得所有事都是非输即赢的,有时候输了也不可惜。”,宝延说得真诚,他与李必相似又不同。李必低头讪笑,实在太蠢,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对人讲这些真心话,从一开始就该转身离开。“可是我没有,不代表就是错的,不代表你就不能有那样的感受,我当然,当然希望你能赢。”,李必忽而抬头,宝延静静朝他微笑,心头不知如何涌动,他竟颤抖起来,“我和你说这些,是因为,因为我。”他尚未说完的话被埋在宝延洗得略微发硬的牛仔服肩处,他们身量相当,宝延双手拢住他僵直脊背。

 

宝延说不清为什么要在这个李必没有说完话的当口去抱一下他,只是看见他无处不在隐忍的模样,就像是面对初生婴儿,拥抱是人类本能。李必只觉得喉咙哽咽,他手足无措地,只好将额头抵在宝延肩头,“我只是,想做个英雄。”“我明白。”,宝延安慰地轻拍,“以前看新闻就知道了,李必是神童,但不是神。”话音刚落,宝延的后脑与脖颈被温热的手掌包围,他像是在用尽全力去抱住,又好像是在拼命克制这份心意。

 

李必最终松手,他眼角眉梢都红了,凝视宝延,将他一寸寸得收拢进眼里,“宝延,我,是真的,把你,当作朋友,我就只有你这一个朋友。”宝延回想起姚汝能说的,李必没有朋友的话,他笑说,“我也是,朋友不多,但你永远是。”

 

像是跑完一千米,只剩喘息,那句我喜欢你,还是没能由心头滚到喉头。他回去时,看到桌上的苹果里有一只放在了桌沿,应该是宝延拿了但是没有吃的,李必放在手里揉搓半天,最后还是和其它苹果放到一起。

 

就快年末,大忙人李必更忙了,大会小会开个不停,又临近期末,学习要紧,后头圣诞元旦,多有聚会活动,人情也要紧。他不清闲,宝延也一样,只是好一点。他们一起选得文学晚课也要结课,宝延早早来了,坚持不懈地为提高写作水平努力,李必却还没到,他最近常踩着点,不打铃不落座。

 

宝延后头的女生凑堆坐在一块,偶尔嬉笑,引得他回头去看,宝延一脸不解呆懵的,女孩子又是一阵笑,宝延也跟着笑,“你们笑我呢吗?”,他抹抹脸,今天没能和李必一块吃晚饭,以为又把什么酱吃到下巴上,“我脸上有什么吗?”

 

坐在他正后方的女生捧着手机摇摇头,因为这节课上只有宝延和李必俩男生,偏偏他们还总是同进同出,坐在一块,有不少女生给他俩写小作文的。宝延两边看看,最后还是落到那女生的手机屏幕上,密密麻麻的字,“你也看小说吗,修仙的?”她先否认,后又点头,半天斟酌后说,“嗯,是我写的古代的,爱情小说。”

 

“你还会写小说!”,宝延惊喜,果然文院的学生就是不一般,他到现在还连篇推送都写不好。宝延眼睛亮起来,“可以借我看看吗?我学习一下。”“你真的要看吗?”,一旁的女孩子听见,煽动她把手机给宝延,后又扎堆小声嘀咕些什么,宝延就听见几句查名字,替换的,不一会手机就送到他手上。

 

这是一个有关宰洅相和状元郎的故事,宝延看了一小半,猛然抬头,看向写这文的姑娘,小心试探问,“这是两个,男人的爱情故事?”一片人都噤声,那女孩子试探回去,“是啊,你不能接受?”宝延低头沉思片刻,很平和地回答,“没有啊,我觉得只要互相喜欢,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。”,他刚说完,就有女孩子朝他拼命点头赞许的,他觉得莫名好笑,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就是没想到,你会写这类题材的。”

 

宝延继续看下去,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个主角熟悉,他像学术探讨一样发问,“这人物是有现实原型的吗?”,大家又都不说话,他再看了几页,直接讲,“你们在写李必啊。”气氛陡然紧张起来,有人干巴巴地问,“怎么看出来的?”本着研究精神,宝延数起来,“因为这里面写他是年少奇才,书读得很好,在官场也很吃得开,有时候说话还蛮狠的,综合这些要素,我觉得像。”,他划着屏幕,“这段有关外貌的人物描写,真的写得挺像的,读起来我想象一下,是李必没错吧。”

 

“求你千万别和他说。”,那姑娘一把抓住宝延胳膊,看他答应,才松口气,一会又提起来,“那你觉得,另外一个像是谁呢?”宝延认真地想了想,还是先抓特征,“唔,另外一个,读书也好,毕竟是一次折桂,但是好像有点迟钝。怎么会连米是生是熟都分不出来,总要别人照顾他,而且已经照顾得这么明显,他好像还是一点没察觉到。”,宝延越想越陷进去,“他也有现实原型吗?因为对他的描写基本都是侧面的,我一下想不起来,是你们班上的人吗?”

 

所有人又都一齐望向他,让宝延不知道怎么办,他又冥思苦想一阵,“我,我再回忆回忆。”大家正不知道如何接茬,李必便如神仙救星一样来了,他还是抱着那本大部头修仙传,见宝延难得与女生一块说笑,心里头就暗暗发酸,外头装得还和平常一样,问宝延,“说些什么呢?”她们使劲给宝延使眼色,宝延心领神会道,“在研究古典文学。”

 

李必一来,宝延的全副心神就移到他那去了,学习生活掺杂着问他,题怎么解,晚饭吃了什么。半天李必枕着小说睡着,等半节课过去才醒,他迷糊睁眼,宝延就在他身边坐着,教室空调打得高,宝延两颊红彤彤的,再细看和只桃子一样,李必就这样边眯眼看他,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大橘子。

 

他在桌底把皮剥成一瓣瓣,弄得像朵莲花似的,慢慢从下边升上来。宝延记笔记时偶然瞥见桌上的橘子,他看看李必,还是在睡,想起小说里大段写他如何丰神俊朗,多芝兰玉树的,宝延就这么盯他看了半晌,李必陡然睁眼,和他对视,宝延又想起写他眼里暖意融融,千树万树梨花开的。李必默默把橘子推过去点,宝延正好口干,掰了半个吃。

 

水份充沛,不多不少的酸酸甜甜。

 

下课后,李必还有学生会的事在,他拜托宝延先帮他把小说拿回去。他们老师最后划了重点,讲得久了点,等宝延下楼,已经没什么人在教学楼这边,再往前几步,就是首大出名的谈恋爱圣地,好大一片人工湖,还有许多假山石,晚间幽静。

 

宝延远远瞧见一对男女并肩在湖边绕圈打转,都是他认识的人,不由得多看了几眼。“看什么呢?”,姚汝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,背着手,顺宝延的目光看去,“你以前室友,不去打个招呼?”宝延站着不动,姚汝能识趣说,“也是,人家谈恋爱,做什么电灯泡呢,过去了,肯定要惹王大小姐生气。”

 

他啰嗦讲了这么多,宝延才问他,“你去哪里?”“去二号楼开会啊。”,姚汝能示意看看宝延手里那本修仙传,“李必没告诉你?”“说了。”,他把书拿得紧些,“我帮他把书拿回去。”“宝延。”,原来走了一圈,元载到了他们这边,他也不避讳,向宝延打招呼,旁边王韫秀也没怎么生气,只是横了他俩一眼,又挽着元载走远。

 

“你看,聪明人知道要怎么做。”,姚汝能看着这对情侣远去背影,“即使一开始就落人一等,只要找到靠山,依附着爬上去,一样登高。”,姚汝能一言一语间,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指向与算计。宝延不打算和他过多纠缠,磊落回他,“我不明白你说什么,我先走了。”

 

姚汝能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,期中结束,倒是宝延考得比李必还好些,李必又这么看重他,两个人焦不离孟,孟不离焦的,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。李必能想到从宝延下手,姚汝能定然也能想到,“那我就讲得明白点,别把李必当神了,你以为他是看上去那样谦让礼貌。”,姚汝能快步走到宝延跟前,看着那本修仙传,“想成仙和想看空一切,恰恰是矛盾逻辑。”

 

追求长生不老,正是人最大最狂妄的野心。

 

“我知道李必是怎么样的人,不需要你来告诉我,我看得见。”,宝延向来对人对事都十分理性,就同姚汝能第一次和他讲起李必,他也是耐心听完,结合李必平日作风,但刚刚姚汝能说得这些,让他渐渐很不开心,不经思考地想出口为李必辩驳,他不喜欢别人讲李必的坏话。他并不将李必当神,知道他也有这样那样的欲望缺点,只是单纯感情上反感姚汝能的话。

 

“如果你下次还是要和我说相同的话,就不用浪费时间。”姚汝能看宝延扭头就走,怒极反笑,双手插袋地往教学楼走,一会要碰见李必,又是一番缠斗。他仰头呼出一口气,看天边圆月,这世上实在太多生活安逸的天真傻瓜。

 

李必开完会已经很晚,他疲于应付姚汝能的挑刺,也懒得与他结束后再不痛不痒地互讽几句。他在微信上问宝延在不在寝室,他好过去拿回书,宝延正洗完澡,收到他消息,回了不到一刻钟,李必就站在门口。

 

“李璘不在?”,他往里望望,看他床铺座位都空着,宝延头发还没吹,湿哒哒往下落水,“他去聚会了,今晚也不一定回。”,他们寝室自元载搬走后就显得空落落,李必看他不在就随手搬把椅子坐在宝延旁边。他那本修仙传放在宝延桌角,他也不拿,反手就将毛巾盖在宝延头上,宝延呆呆地看他,李必又忍不住揉搓起他半干的头发。

 

宝延任凭他擦,偶尔用力时,李必的手指会压着毛巾陷入他的头发里,宝延就会一激灵。他双手空着,什么都不做,有人伺候他,他就不禁发起呆来,回想起姚汝能说的李必种种,想得都是有关李必的事,他不由得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句,李必。

 

李必应了,以为劲使大了,“怎么了?”宝延就这么仰起头看他,“我叫你了吗?”“你自己不知道吗?”他还是仰面的样子,思考时,眼珠子骨碌打转,“不知道。”“听说有一种毛病,有些人在某种特定状态下,会不自觉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,但他不会察觉到。”宝延微微皱眉,怀疑真假,“我没见过。”他一旦陷入沉思,就总木木的,还那样抬着头,靠李必托着他。

 

其实李必喜欢听宝延喊他,李必这个名字承载了太多情感寄托,期望,雄心,分离,荣耀,与李必七岁前就认识的人还是喊他长源的多,这更像一种昵称,即便是姚汝能,这样叫他时,也包含着一种从前孩童时期的熟稔感。李必则强硬许多,必字是高悬于心上的一把刀,割开天真,割开锋芒,李必的人生就此辉煌与忍耐相伴。

 

然而宝延这样叫他时,他的欢欣满足和期待,又将暗含的苦涩稀释,渐渐回甘。连杀人刀匕都显得如此温柔,刀光似月光,在他心头印刻下一道明亮痕迹。宝延不知道,他赋予李必的全新意义。

 

“李必。”,宝延拍拍他的手,见他没反应,又叫了他一声,“李必。”李必回神,看到他头发干得差不多,慌忙将毛巾给他挂好,宝延从衣柜里掏出吹风机,跑进浴室最后吹吹干。他把镜子上的水雾擦掉,发现这两天忙的,下巴那片已经长出一点胡茬来,现在还不明显。

 

李必正要拿书回去,就看宝延蹬蹬冲出来,把他那大行李箱打开,翻来翻去的。“找什么?”,宝延一件件往外拿,什么水果刀,指甲刀都带了,唯独没有剃须刀,再一次吃了生活经验不足的亏。他失落地把弄乱的东西摆好,嘴巴抿成一线,李必心领神会,“又什么东西没带?”每每都在李必面前出洋相,宝延索性说,“刮胡刀,等考完试我回家去刮。”

 

不仔细看看不出来,确实长了短短一点,“宝延,你去过道观吗?”,宝延摇头,听他又说,“等你回家,你就不用去道观拜了,你对着镜子,就能瞧见三清真人里一尊。”宝延眨眨眼,认真回复,“我不信道教的。”

 

李必被噎得只能微笑,呼出一口气,“你要不要借我的。”“这也能随便借吗?”,宝延认识里,这已经算的上私密物件。若借其他人,李必定然是不给的,但如果是宝延,这就有了不同的暧昧意味了,他于是昧着良心说,“也不是随便借,反正我的是手动的,帮你换个刀片,等你用完,我再换。”

 

“要先抹点泡沫。”,李太太真是贴心,东西准备的一应俱全,她绝不会想到转手会被李必拿来送人情。宝延不会用手动的,自然也不会用这啫喱,他一时间傻傻地看李必,浮起的第一念头,荒谬的竟然是,李必怎么不帮他弄。

 

宝延再一次感叹,他十多年来虽然自理能力低下,但从未有过缺了谁不行的时候,有问题也会先自行想法儿解决,今天居然这样迷糊。他连忙把所有东西抱进浴室,自己研究起来,李必看他被洗澡热气蒸红了的脸,想他可能喉咙干,又回去拿了几个苹果来。他在生活上也不是多能耐的人,只比宝延好上一点,他在学校苹果都是生啃,家里却要等李太太切成一片片,还没等他把苹果皮削得只剩个核,宝延先一步闹起动静。

 

原来刮了一半,宝延用不顺手,不小心刮破一道,破皮流了血。“别动,别动。”,李必先稳住他,用湿毛巾将多余的泡沫擦了,“邦迪带了吗。”,可怜宝延被他唬得像呆头鹅一样直着脖子不敢动,“带了,在我抽屉里。”李必小心轻柔帮他在伤处贴上,眼里紧张,好像是什么大伤势,这点小口子,不日就会结痂隐去不见。

 

宝延隐隐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,就在几个小时前的那本小说里,那位状元郎平地里走路摔了一跤,当时还不是宰酨相的李司丞帮他擦的药,里头的李司丞着实很高冷,热心包扎完,非要戳人两句呆不呆,傻不傻,不像他的李必,只会问他痛不痛,渴不渴,要不要吃那个削的只剩一半的苹果。

 

什么他的,自己为什么会用他的来区分这两个李必,宝延一下慌了心神,但面上只和平常一样呆,机械地低头衔过李必给他的苹果,李必也慌了,他以为宝延会用手来接,没想过他会直接就着手里的吃,虽然像是极亲密的行为,但宝延看着啄木鸟一样,心思完全不在,反倒给李必一种在动物园喂食的感觉。

 

直到李必把东西全拿回去,人也走了,宝延还在想那个他的,一宿不停地思考,没能想出来原因,不过却发现了班上女生的小说极大可能,至少八成是在写他和李必,那个又呆又傻又反应迟钝,没能察觉到喜欢的原来是他宝延。

 

他当然无法从宏观微观,分析出原因,这个又呆又傻又反应迟钝的宝延不知道,只内心情感,毫无逻辑可寻。

 

宝延完全陷入了没有答案的难题里,他怕接下去的时间但凡和李必一块就会不时地去想,不过好一段时间,李必完全在连轴转,空闲里几乎很少能碰到他。宝延经常一个人去图书馆,甚至最近这个礼拜和李璘一起走的次数都比李必多。

 

李必总算把最近的活动统筹安排好,又脚不沾地得趁下午两节体育比别人早结了课,拿书就往图书馆奔,好容易找到个位置,刚要放下书,就望见宝延坐他前面不远的地方,他悄悄去和宝延身边的人打商量,幸而他名气响,再一次昧着良心说,有事和宝延商量,想换个位置,那人本也是学生会的,十分理解地同意了。

 

宝延压根不知道身边人换了,图书馆里来去正常,他又是学习时一心一意,眼里只有白纸黑字的类型,故从李必来到宝延起身接水时,他才发现了的,那个叫他困扰许多日子的源头核心就在自己一臂之隔。

 

李必也没有去提醒他,自顾自看书复习,对他而言,就算什么话都不讲,只静静坐一会也欢喜。宝延拿着水杯看到李必时,显然怔住了,以为认错,可天下哪来第二个与李必相似的人物。片刻他坐下,在手机上敲下,他接了热水就会宿舍,问李必走不走,李必焉有不跟的理由。

 

出来正好一阵西北风,吹得人打寒噤,李必抬头一望,今夜是弦月。“你最近好忙。”,宝延拢起领子,手插进口袋,恨不得眼睛鼻子都围起来,“学生会那边怎么样了。”“差不多吧,之后还要安排元旦的事。”,李必知道他怕冷,帮他把帽绳抽紧,真包得只剩一双眼。

 

“元旦一过就期末了,我期中考得不算好,所以来努努力。”,宝延仔细盯着他瞧,李必脸上难得露出疲惫神态。按理说,像他们这样的人,读书自有适合方法,也很少会互相借鉴,宝延却担心李必长此以往,身体吃不消,他拉下一点围巾,哈出一口白气,“我一般都会定一些小目标,每天都完成一点,读书也好,生活也好。”

 

经过几个月时间,宝延已渐渐白回来,变成李必第一次在面试碰见他的样子。怎样也想不到这时候,他们同走过这条路的夏日的晚上,宝延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别人,那时他看弦月,想的还是离他很远的檀棋,他对檀棋的喜欢乍浓渐淡,后来她与张小敬在一块后,李必甚至庆幸没能将那句喜欢说出口。他最近得闲的小空挡里,终于不看修仙传了,开始看言情,学怎么讲情话,直看得眉头皱起。他想这大概就算海底月是天上月。

 

“所以啊,定小目标的话就没那么吃力了。”,宝延还在嘟囔他的学习计划,“李必,你要不要也定一些短期目标。”李必停住看向他,那么用力,不发一言。“也是,你是有大计划的人,看得当然长远。”,宝延自讪,“我也就这么讲讲。”

 

“也不算小目标。”,李必说过的那种毛病,将心里话不由自主讲出口的毛病,或许不是宝延,是他得了,“想让你,喜欢我。”宝延呼出大片白气,一时拦在他们中间,李必坚定而不后悔地说出这句。

 

“宝延,我喜欢你。”

 

宝延忽福至心灵,他当时对小菲能平淡说出的我喜欢你,喜欢彭磊,小埋,喜欢班上所有同学,可如今,可眼下,他半张着嘴,一点声音没有。他的头脑一时犯晕当机,又快速重启,他喜欢小菲,喜欢她爽朗可爱,喜欢彭磊,喜欢他果敢率真,他喜欢苹果,喜欢它脆生生,可李必并不算可爱率真,他硬邦邦的,有野心有魄力,会谋划怀城府,他并不在宝延喜欢特征的合集。

 

宝延还是喜欢他,这是不一样的喜欢。

 

断开的神经又啪得接起,他苦苦思索了这么久的答案,原来这样简单,李必冠以他的,是无论如何,李必都站在宝延划的有关所有喜欢选项的圈里。

 

很久都没有讲话,他们站在无人的风口里,李必想宝延或许会给出,我已经喜欢你的回答,宝延却低头想了这么久,李必都怀疑他不会在宝延心里也许连普通的喜欢都算不上。宝延却只是很认真地回视李必,“我也喜欢你。”,太过严肃正经,像是宣誓,他不带任何害羞或开心激动的正常反应,李必只当这是句我已经喜欢你。

 

“嗯,快点回去吧,站这儿太冷。”,李必搓搓手,往前走了几步,宝延跟上,捉住李必的一只手,紧紧牵牢,往口袋里一塞,李必被他就这样拉着走,直走到楼上,停在空荡荡楼梯间。李必几乎是颤抖的,不可置信地说,“宝延,我喜欢你。”“我也喜欢你。”,他好像还是在背稿一样,甚至不比参选主持人时紧张。

 

“我喜欢你。”“我也喜欢你。”“我喜欢你。”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
 

李必犹豫着伸出手将宝延抱进怀里,宝延比他搂得还要用力,李必脑子里还有那句眼前人是心上人,但实在说不出口,他凑在宝延通红的耳边,轻声的满含柔情的。

 

“我是真的,很喜欢你。”“我也真的,很喜欢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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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旦

 

自打他俩在一起后,在有关谈恋爱的事上,杀伐果断的李必不再,若在这事上肚肠弯弯绕绕的,不显精明,反倒扭捏。宝延比他好上许多,仍旧直来直往,他会每天给李必发早安晚安,主动在双休日里约他看电影,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般,在每个根本不是为了赞颂爱情的节日里准备礼物,下雨天里不管李必有没有拿伞,都备着伞去等他一起回寝。

 

“等多久了?”,李必看着他露在外头的鼻头泛红,摘了自己围巾给宝延包紧实了,接过他手里的伞来,“没想到拖了会,冷不冷?”宝延摇头,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两罐热咖啡来,塞在李必空着的那只手里,“没多久,我一直在图书馆等,里面暖和。”他口鼻埋在羊毛围巾里,闷闷的,“再说了,来接你是我作为男朋友的义务。”

 

走廊灯下,宝延一双眼晶亮。

 

李必喃喃答不上话,嗯了一声算作回应,帮宝延戴好帽子牵起他手要走,后头姚汝能不识趣地插进来,“真好啊,还有人等。”,他的话说得暧昧,但李必清楚就算全世界都看出他和宝延在谈恋爱,姚汝能还是会觉得他们是在密谋些什么手段好给他使绊子,这人这么聪明,唯独在感情这事上完全不长心眼,凡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有目的性的。

 

李必不讲话,先前那股黏黏糊糊的气氛散去,姚汝能乘胜追击,“可怜我就要一个人,连伞也没一把。”,宝延刚要把自己的递过去,被李必抢过来,他从包里翻出备用的丢给姚汝能,揽过宝延的肩快步走进雨里头。

 

“元旦,回去吗?”,他们期末就在新年后没几天,李必不打算浪费时间,如果宝延也不回,他想着一起过,好像这就不算浪费时间。“不回,我可能要在宿舍复习,你呢?”,其实能预料到,李必最近几乎忙得不见影,期末又这样重要,他必定也要窝在哪里看书。

 

“我是想,最近李璘不是总在寝室里,跨年什么,都不方便。”,李必斟酌用词,“嗯,要是你不回,要不要去外面住一晚。”宝延抬头看他,明明没什么其他心思,只想两个人单独过个元旦,李必还是被望得脸热,宝延不知思考些什么,半天说了句好。

 

事实证明,即便是首大,人总是七情六欲的生物,附近的酒店餐厅全都爆满。但对他俩来说,这算不得什么,天生缺乏浪漫细胞,烛光晚餐,鲜花红酒,想也想不到,提了一大包肯德基,拿了两厚册的教科书,生生面对面复习了一下午,效率奇高,一有什么复杂问题,及时探讨。

 

等李必再抬起头,窗外面已经黑了,元旦街头人群涌动,还有圣诞留下彩灯沿用到今天,宝延还在草稿上画图,李必便撑着头,静静看他反复推算。宝延看完时,迷蒙着抬头,朝李必笑笑,“几点了?”“七点多,饿吗?”,宝延去翻肯德基袋子,里面还剩两只蛋挞,早已冷透了。“想吃什么?”,李必问他,他一脸做不出决定的样子,只好套上大衣,到外面溜一圈,宝延跨坐在李必电瓶车后座,如今搂腰做得越发得心应手,绕了一路,结果还是回首大吃了常吃的小锅面加一素鸡一卤蛋。

 

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,没几小时后,是一年的第一天,除了住在外边,于他们来说,和一年里普通的一天并无区别。

 

回了酒店,宝延先跑进浴室里开了热水,拿手试试,开心跑出来说,“终于好洗个热水澡。”这两天,学校的热水经常坏,宝延一开始当是他们一间的问题,他本来就怕冷得厉害,去李必那里一看,感觉还不如自己那间,都算不得温水,他问李必,李必只说还可以。李必这才发现宝延愿意出来开房,大半是为了这热水的原因。

 

宝延催促李必先去洗,他把空调打高,开了电视看跨年晚会上大家蹦蹦跳跳,他没几个认识的明星,但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,李必洗好开门时,一阵白气冒出来,宝延还在为屏幕里一个过时段子咯咯发笑。宝延没有熬夜这种不良习惯,他倚在李必身上由着他吹头发时,已经忍不住打起哈欠,但心里还惦记一起跨年这事,“不然,我再看会书,这样就不会瞌睡了。”

 

只听过越看书越困的,宝延睡眼惺忪地说,“算了,一会再看着忘了十二点。”,李必看一眼时间,拿过书来,“不然我抽背你概念,你错了一个,就亲我一下。”,李必算盘打得很好,但宝延字典里从没有调情这一选项,他认真回答,一共也没错几个,亲在李必额头时还带着错题的懊悔。

 

快十二点时,烟火先燃起来,外边噼里啪啦地响,他们拉开窗帘,面上一阵彩光,李必一边看一边心里琢磨到十二点时要说些什么,这段日子来看的情话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句了,结果到现在愣是一句也没用上。

 

背后电视里的倒计时已经响起,外头烟花散开如同下雨,李必索性放弃去看,只一心要讲句话,“宝延,明年,也。”是什么来着,请多指教,还是请你指教,不对,应该是余生请多指教,他还在挑剔时,宝延接过话茬来,“明年也要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!”“嗯。”,十二点的最后一秒结束在这里。

 

这是一年里最后一夜,是新一年的第一天,也是李必与宝延在一起千千万万日子里的普通一天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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