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脆鲨

静安买房 指日可待🔥

与一个万姓写手交好 且关系甚笃

最后的盛夏

只两个字,梦幻。写论文也能这样快乐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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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最后的一个夏天开始,来得令人猝不及防,春天好像是两季之间的一隙,风把杨花卷起,吹散,落到看不见的天际,然后皮肤就感受到热意。王俊凯的位置靠窗,不论是午睡还是上课犯懒,他都喜欢朝着窗户躺倒,把蓝色的薄窗帘拉上,脑袋搁在右臂,眯起眼,是朦胧的蓝盈盈。

 

他因着姿势睡得脖子僵硬,脑袋往右偏着,转不回来,稍稍挪动就觉得肉里有蚂蚁爬过那种酸疼。于是他歪着脑袋听完一整节没有意思的试卷讲解,又歪着脑袋在错处订正,不知是不是这脖子原因,他觉着本来方方正正的字也在向右扭曲着。

 

“诶,下节体育课没有被占,你还能不能行?”,他后桌凑过来瞧他,他歪着脑袋大声嚷,“能行,我都行。”,这是十七岁少男的自尊心。他梗着脖子下楼,走到塑胶跑道上,要测五十米成绩,他微微跑了两步,感觉要往身体不由自主往右边倒,他突然就不行了。

 

只能下次补考,他坐在足球场一侧,看他们班男生大虐高一学弟,他身体控制不了,嗓门还是一如既往的高亢,加油打气,无一不行,就是不能进球时跳起,拍着胸脯怒号,实在不尽人意。

 

傍晚放学,他觉得脑袋已经稍向垂直靠近,只是肩膀处仍旧麻酥酥的不得劲,不好骑自行车了,只能推着走。他们学校门口那有片院子,里面几株石榴,刚结了花苞,露出些微的鲜红来,有个人就站在那石榴树边,穿着件白T恤,在那夹着花枝看来看去,一时与王俊凯对上眼,那双比寻常人淡些的眼眸亮起来,他拂开层层花枝过来,走到王俊凯面前,看他歪着脑袋站着,于是学他也歪了下头。

 

这人比自己稍微高一点,笑得爽朗和煦,与落日的暖色融成一体,糅杂着热意的风,吹起短袖的下摆,从棉质的纤维细口到他每一寸皮肤,王俊凯就此挪不开眼,突然间鼻痒,猛地打了个喷嚏,脑袋一颠,总算是回到正位。

 

面前的青年笑得更厉害,他心里忽涌上一股熟稔感,与这个陌生人搭起话来,“你笑什么?”“我笑你啊!”“你谁啊,就笑我,你认识我吗?”“认识很久了。”,他将额发撩起,露出白净额头,“应该说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

 

王俊凯脑里警铃大作,往后退了几步,这人话说得奇怪,怕不是人贩子,拐他去挖黑心煤。他正犹疑间,那人捉住他一只胳膊,王俊凯冻在当场,愣愣看他,喉头阵阵作痒,及要大喊道抓人贩子时,那人却放开了手,疑惑地将手掌翻来覆去地看,小声细语道,“奇怪,居然抓得住。”

 

他趁机翻身上车,死命地骑,吭哧吭哧快要骑到家门口,还未松下一口气,那人竟站在他面前,笑眯眯地说,“你好啊,高三的王俊凯。”他握着车把的手不自禁地发抖,甚至整个人都颤个不停,初夏湿热的风里,打心底冒出的凉意,校服贴在后背上,洇湿了一大块。

 

“你,你谁?”,他不敢再看他,只盯着前胎前那块水泥地瞧,听见他开口道,“我吗,我姓易,我叫易烊千玺,很快,我们就能见面了。”刚刚温柔的笑意,在此刻王俊凯的眼里变得渗人,他胡思乱想着,是不是因为今天扭了脖子,一直没正着看世界,才遇上这乌七八糟的事情,他啊地大叫了一声,骑着车朝千玺撞过去,他扎扎实实地撞进千玺胸膛,车却穿过千玺的腿,飞了出去。

 

他的身体是暖的,热的,尚在流汗的,王俊凯一把推开他,几乎眼眶泛红,“你到底谁啊,你是人吗,还是还是什么别的呀,我是不是不该问你的名字,我再不久就要高考了,您放过我吧。”“不放过你。”,千玺看他缩成一团蹲在地上,好笑道,“偏不放过你。”

 

他大叫一声,和所有恐怖片里不顶事的主角一样,抱头鼠窜,但慌乱里还记得自己那辆飞出去的自行车,他迅速上车骑到自家楼下,抖着手掏钥匙,各种钥匙碰撞在一起,发出清脆声响。忙中出乱,他拿置物柜钥匙往锁孔里怼,半分钟没开得了门,恨得把一整串钥匙摔在地上,三秒后又捡起来。

 

好不容易进了门,连忙反锁,他脱鞋穿着袜子就跑进房间,千玺正站在他书桌前翻看他的漫画,“你一直喜欢这一册。”王俊凯时常地笑起来,觉得心都不在跳,“是吗?”,他颓然靠在门板上,闭着眼响亮地骂了一句脏话,然后飘飘摇摇地瘫倒在地。

 

千玺过来躺在他旁边,学他仰面望天,“说脏话可不好。”“我乐意,你管不着。”,他已心如死灰,千玺暗笑,“你想什么呢?”“想人死后有没有灵魂。”千玺又乐不可支起来,王俊凯瞄他一眼,他笑起来两颊有一对涡,芝麻小点似的,“你倒很喜欢笑。”“从前不爱,是遇到你之后变了。”,千玺支棱起脑袋,侧身看他,他一点没变,还是这样朝气蓬勃的,不过矮了些,日后会再长。

 

“什么意思,你说话真奇怪。你认识我?你不是来索命的?”,他看到生的希望,盘坐起来,“你到底什么人啊?是人吗?”他连珠炮地问,千玺思索半天,“其实关于我是不是人,我也不清楚,我没有实体,但可以碰得到你。”,千玺握住王俊凯的一截腕,两人的汗黏在一块,“我们认识四年,等你考上大学,我们就会认识了。”

 

王俊凯看他,他却专注认真地在看他握住自己的手腕,他眼里神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热,夏天密密匝匝包裹一切的热意。王俊凯一激灵,拔出手来,将千玺碰过的那只手背到身后,“你叫易烊千玺,是,是吧。”,他停顿,讶异于这突如其来的好记性,今天上午他还被语文老师喊到办公室重默岳阳楼记。但这个人的姓名,却在他一心亡命时,刻在脑海里。

 

真是作怪。

 

千玺点头,等他下文。“那我们是什么关系?”,他又笑起来,半天终于问到点上,“我们是情侣。”,千玺看他神情,看来受到重大打击,他生气时总爱眼睛低垂皱眉,两腮因咬牙而略鼓起,不论是二十二岁的王俊凯,还是眼前这个即将成人的王俊凯,在千玺心头永远都只有可爱两字提及。

 

王俊凯自然不信会和一个男人交往,他扯住千玺的圆领,捏得死紧,“我问你,谁先告得白。”“是你。”“不可能,老子不可能和一个男人告白!”,他晃着千玺,千玺却一把将他搂在怀里,王俊凯面孔贴着他热烫胸膛,听见千玺说,“未来有许多事,总是出乎意料的。”

王俊凯推开他,大喘着气,千玺双手空落落的,他意识到现在的这一个,是不会向男人告白的,不喜欢自己的王俊凯。想念起喜欢他的那一个来,不知道他现在做些什么。失去意识时是下午一点钟,已经过了很久,没有回家,他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,打不着,应该会跑出来找人。他总是莽莽撞撞的,千玺想,可千万别一着急又不带钥匙出门。

 

千玺看向十七岁的他,正在捶胸顿足,怀疑世界。

 

受了这么大一场惊吓,又冲刺似地跑了不知道几百米,王俊凯饿得厉害,他瞟一眼正垂头思考的千玺,“你吃饭吗?”“我不吃,也吃不了。”,千玺看他爬起来,跟着进了厨房,王俊凯磕了俩鸡蛋打匀,从冰箱里拿出隔夜的冷饭,热油一炒,葱放一把,一大碗蛋炒饭,配菜一应俱无,他还是吃得欢快。

 

千玺坐在他旁边,看他快把脸埋进碗里,“我不会做菜,都是你烧给我吃。后来教了我,第一道就是蛋炒饭。”王俊凯一粒饭黏在嘴角,皱紧眉头,“不但是我先告白,连饭都是我烧吗?”,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未来的自己竟然会做这些事。

 

千玺伸手想替他捻去那颗饭,他下意识躲开,千玺也不在意,只是指指唇角。他顺利将嘴擦干抹净后,问他,“那你怎么才能回去呢?难道一辈子都留在这里。”千玺想过这个事,应该说他从到这之后就在思索,“来这之前,我失去意识了,如果那边世界的我醒了也许就能回去了。”

 

他来到陌生的城市,除了热得要命的夏天,没有一点熟悉,他一开始以为是做梦,可他连扇自己一耳光都办不到,右手从脸颊穿过,他不具有实体,可以穿过任何事物。他不停地往前走,看到一路的槐树,两边开着各种小店,有卖五金的,旧家电,还有炸串。

 

“我家旁边开着个卖炸鸡柳的,五块三串,刚从油里捞出来焦黄,孜然辣椒一撒,真的,我一个人可以吃下十五串。”,那时他们正在外面闲逛,吃饱了晚饭的王俊凯馋路边摊上卖的羊肉串,他想吃的不行,可又怕胖,但千玺却觉得他太瘦,硬是买了给他,他就着满嘴的油,回忆从前满嘴油的样子。

 

千玺走过去,看到店牌子上的名字和五块三串的价钱,直直往前狂奔,就走到了他家小区,进了门,看见年幼的王俊凯和父母的合照,他拿不起东西,只好蹲着仔细地瞧。又按他从前描述,七拐八拐地找到了他的高中,门口种着石榴的附中。

 

他怕莽撞出现在王俊凯面前吓到他,于是采取了看起来寻常些的方法,在校门口等他,千玺也是忐忑不安,并不知道他能否看得见自己。

 

“那你什么时候能醒呢?不会是要做什么任务,才能回去吧。”,王俊凯洗了碗,开着空调躺在床上,他看过许多漫画,很多这种情节。“我也不知道,说不定你一觉醒来,我就不见了。”,千玺站在他书柜前看他的收藏品,指着其中一个说,“你最喜欢它了,是吧。”“嗯。”,王俊凯点头,除去恋爱告白的事不说,千玺关于他的其它事还是讲得很准的,他由此不免真的担忧不久之后,他真的会主动告白并任劳任怨地为眼前这人做保姆。

 

千玺虽能穿透任意一扇门,但怎么也是看透不了一个人的心的,他并不知道此刻王俊凯的所思所想,转过身去,看向他床对着的那面白墙,上面点点污渍,极不符合这个什么都力求整洁的王俊凯。“你明天如果没有消失,打算做什么?”,千玺唔了半晌,王俊凯建议他去附近转转,“反正你也是第一次来,我们市还有个古镇呢,你知道怎么去吗?”千玺摇头,“不过只要我想着某个场景,就能到那去了。今天也是这样,才赶到你前面。”

 

王俊凯从床上弹起,“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去!”“为什么要回家?”,千玺笑笑,“我再看一遍自己的十七岁?而且我不能离得太远,最多一公里左右。”“得,那你也去不成古镇,就在我家附近公园看看吧。”,王俊凯失了兴趣,倒回床上。

 

千玺笑眯眯地站在他床头,王俊凯没好气地坐起来,“干嘛啊?”“我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,与其去看那些已经不会变的事,我更想来看看你。”,千玺靠近他,看他半翘而多情的眼,“想看看我喜欢的人的十七岁。”

 

几个月后,他将满十八,真正意义上的成人,会再长高一些,更结实一些,偶尔对着上唇薄薄一层青茬烦恼,为脑门边一颗消不下去的痘而气急,可他的心,却一直以十七岁的频率跳动,他是难得青春。

 

王俊凯被他突然动作吓了一跳,他这样近地去看人的一双眼,原来并不是所有人的眸色都是墨一样的深色,也可以是淡而浅的,可里面所酝酿的情感却又是深的,他忽然觉得热,摸索着空调遥控器,又调下一度,吹得一身鸡皮疙瘩,“你明天到底做什么?”

 

“还没想好。”,千玺站回原位,那双被人仔细观察过的眼睛转了转,“也许哪里也不去,就待在这。”王俊凯耸肩,随他去哪儿,“我要睡了,你也睡吧。千万别站在我床头,吓死人。”千玺笑他胆小,少年涨红了脸反驳,“我只是怕被吓到,这是应激反应,不,不是害怕。”诚然,他是害怕,千玺有无数次被他在看恐怖片时掐胳膊的经历,他甚至有些怕黑,睡觉时要在床头开一盏小灯。

 

千玺并不戳破,看着他开床头灯,暖黄色灯光下,他犟嘴说,“我怕晚上起来看不清,撞到脚。”大三一起搬出宿舍,买日用品时,他拿着一盏小台灯,用的是同一套说辞。“嗯,撞到脚真的挺疼。”,千玺顺着他,左右看看,“那我睡哪儿?”

 

“你。”,王俊凯也左右看,“你需要睡吗?”,看千玺严肃神色,他打哈哈道,“你肯定是要睡的,不然你睡书房?”,书房里有个沙发,千玺没有实体,应该不会腰酸腿软的。他摇头,拍拍王俊凯的床,“我想睡这。”“别得寸进尺!”,王俊凯瘫在床上,伸直了手脚,“没你睡得地。”

 

千玺只好坐在地上,“那我睡地板好了。”,说完他真的躺下,叫人于心不忍,“地板不凉吗?”虽他感受不到冷,身上仍旧隐隐发热,犹做出一番小孩子牙疼嘴脸,“那我能上床睡吗?”“不行,不然去书房。”千玺不走,王俊凯就抛给他一条毯子,眼瞧着,那毯子穿过千玺,落在地板上,“这,你就垫在底下算了。”,说完他关灯躺倒。

 

竟一夜好眠,王俊凯将此归结为傍晚那会神经太过紧绷,不论是脑里的还是身上的。六点钟闹铃大作,他眯瞪着拿起手机,听见含糊一句几点,一下清醒,千玺就躺在他脚边,头发乱蓬蓬。

 

他没有消失,昨天一切都不是自我臆想,王俊凯勾着脚趾,轻轻点点千玺肚皮,还是温热的。“六点零五。我要起床做早饭了。”,他交代完,站起身去厨房先把速冻的包子放微波炉里热,顺便洗脸刷牙,等他坐在桌前咬着半个肉包时,千玺才从房间里晃出来,他头发还是一团糟。

 

王俊凯看他表演完手穿脑门这一哑剧过后,正要出门,千玺喊住他。“干什么?”,他跺两下脚,把鞋子穿实了,一只手被千玺握住,五指被他掰成爪,他矮下身,拿王俊凯手打理他那些违背重力的头发。

 

王俊凯傻眼,竟真的被他这样捏着,手在此人头顶上来来去去,他挣开,复又把千玺弄好的那片揉乱,轮到千玺傻眼,他只扮鬼脸,摔门走了。千玺无奈发笑,下意识去揉头发,结果又从脑门那穿了过去。

 

千玺真的无处可去,在王俊凯他家附近转了一圈,甚至菜场都兜了,吃惯的上海青和四年后相比竟一毛没涨,倒叫他惊讶。一整天无所事事地晃了半天,他又回到王俊凯家里,唯一念得就是他,十七岁的他,二十二岁的他,如果时间无差,千玺已失联整整一天,不知道他找到自己没有,他是在小区门口眼前一黑的,门口保安与他相熟,怎么也会把人叫来的。

 

也有电影拍过人从高处坠下就可以从梦境醒来,千玺觉得值得一试,他穿到屋顶去,张开双臂,纵身一跃,身子轻飘飘同一朵云似的浮在半空里。千玺索性闭了眼,由着风吹来吹去,最后竟不知不觉荡到附中门口,他落下,还站在那几棵石榴树旁等他放学。

 

 

王俊凯一出校门口就望见他了,头发不知怎么顺了,千玺坐在花骨朵最多的那棵树下,瞧见他推车过来,招了招手,“今儿放学挺早啊!”他习惯性地拍拍身上的土,结果手又当胸穿过,王俊凯情不自禁笑出声来,若旁人看到,大约觉得他精神不正常,朝几朵花一个劲笑。

 

他却不在意,笑得快活,已不知多久没人来接他放学。

 

千玺与他肩并肩地走,他说要骑车让千玺直接回家等他,千玺不肯,执意要坐他后座。“你多重啊,我怎么骑得动你。”“我没重量,你忘记了?”,千玺已经跨坐在后头,王俊凯倒想知道他这样到底有没有重量,也就任他坐着,蹬了两脚,果然和他一个人没两样,他迎着热浪,欢欣鼓舞道,“带你兜风!”

 

他都快脱离车座,直起身子骑,千玺盯着他翻飞的衣角,轻轻攥住,不叫它自由。

 

一路快骑到王俊凯家,他放慢速度,在常去的那家炸鸡柳店买上几串里脊当晚饭,甩着袋子回去的时候,王俊凯说起,“我特喜欢这家的炸鸡柳,辣椒孜然都好。”“一次最多吃了十五串。”,千玺自然接上,王俊凯笑容不减,“我连这些都和你讲,我竟然这么嘴碎的吗?”

 

不久后,他变成了一个话多,向身边这人深情告白的家庭煮夫,简直荒诞得要死。

 

临到家时,千玺唰地一下回去了,徒留王俊凯一个没好气地在底下停车,他推开门,千玺就站在玄关处,“回来啦!”他本来有许多要骂他的话,现在只能咽下,只低头应了一声。晚饭加了一盘拍黄瓜,都是千玺非要让他吃点素。“明天吃点什么?”,千玺看他一丝不苟地整理厨房,连水渍都要擦去。“你管呢,你又吃不了,再说了,明天我爸妈就回来。”,他突然停顿,忘记昨天收到消息,他们又要延期一周回家。

 

王俊凯撇嘴,叹一口气问千玺,“你想吃些什么,我去买来做,让你光看不能吃。”“你做什么我都想吃。”,千玺诚实回答,少年却对这恋人间熟络对话不应付,红着耳廓回他,“我做变态辣的,你最好也要吃。”千玺只管点头,反正吃不着。

 

王俊凯的周末过得无聊,除了写作业,就是看漫画,千玺不打扰他,静静坐在客厅里看电视。等到黄昏日落,他听见卧室里发出规律声响,透过门进去,王俊凯正在床上,往对面墙上扔壁球,那绿色的球已然老旧,上面斑驳白点,都是蹭过墙壁留下。

 

王俊凯被他吓了一跳,没接上球,球噗噜噜滚到地上,“你下次能高喊一声,我要进来了吗?”看千玺答应下来,他捡起球又开始反复扔接,千玺靠在床边问,“这是做什么?”“我没和你讲吗?”,连吃几串鸡柳都说得分明,却没讲过这件事,“没事干,就扔着玩。”

 

大概他上初中的时候,他爸爸带他去打过壁球,球拍还放在橱顶上,一定积了厚厚一层灰。“有趣吗?”“有趣啊,虽然只有一个人,但壁球会回应你。”,他将球抛出,划一道弧线,又落回手里,少有的寂寞神色。

 

他都快习惯了,一个人上学,一个人吃饭,一个人住在空落落的三室一厅,偶尔收到一两条短信,几通电话,常用语是很好,吃了,一会就睡。是故千玺与他打招呼,讲一句回来了,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又得偿所愿。

 

“爸妈有爸妈要做的事,你我有你我要做的事,亲子关系不会改变,对彼此的爱也不会改变。”,壁球再一次失手,落在地上复又弹起,王俊凯呆呆看着千玺,他却说,“这是你告诉我的。”王俊凯失笑,“是吗?”,千玺肯定点头。

 

是吗,原来他长成这样的大人了。

 

他握住那只脏兮兮的球,犹疑地问千玺,“我后来考上什么学校了?”千玺刚要张口,他又捂着耳朵说,“别太详细,就我去了哪儿啊?”“离你家很远的地方,但夏天是一样的热。”

 

千玺每天都会在那些石榴树下等他,他们乘着一辆自行车回家,偶尔给他添麻烦,叫他多吃蔬菜,也偶尔能把他从迟到边缘叫醒。每天早上,都可以看见他鸟窝般的头发,王俊凯也愿意给他当几回梳子。

 

今年的夏天特别的热,石榴花早开,他们站在树底下呆鹅一般看了会,有各种小虫子循着香味飞来飞去,穿过千玺,在王俊凯周身乱窜,千玺得意地笑,王俊凯踹他一脚,听得他吃痛,也笑。

 

他们也会在双休日坐在客厅大窗下,看着淡蓝的天色,绯红的霞光,王俊凯在一边含着盐水冰棒,吃得起劲,千玺说,“有可能是海市蜃楼,正好是夏天,把我从那头折射过来了。”王俊凯不说话,他已很久没有想起千玺要如何回去的事情,忽然不想他回去了,不想把他交给另一个王俊凯。

 

他于是打岔,拿着只剩半根的棒冰给千玺,千玺也是下意识咬上去,结果只是吞了一团空气,这小子又在耍他,他抓住王俊凯的手腕,也不让他吃,冰在热气中化开,蜿蜒地从他手指流下,黏腻不堪,他问千玺,“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。”

 

“什么样,人会发热,毛孔张开,流汗,脸上会红,脑子里炸开烟花,就像,就像中暑。”,冰水顺着手腕滑到他白皙小臂,千玺吻过那一滴水,却只吮吸到滚烫皮肤。

 

王俊凯即将高考,他爸妈终于请假回家,他再也没法随意和千玺讲话,但有时会轻掐他手臂,或握住他腕骨。千玺给他打气,他骄傲地讲,“我是谁,当然考得好了。”,声音却免不了细细地抖。

 

最后一场考完,他奔出来,他爸妈就候在外头,问他什么,他都说好。又热切往那石榴花底下往,千玺正在那里朝他招手,他推说要去同学聚会,跑到那树底下,和千玺漫无目的地瞎转悠。这一天闷热,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,他灌下半瓶冰可乐,千玺叫他慢点喝,果然后来不停打嗝。

 

他精神很好,问了许多后来交往的事,“那都毕业了,我们还在一起,以后工作了还会在一起吗?”,这是千玺都不知道的未来,但是他点头,认真回答,“会的。”“我问过你这话吗?”,他指的是那个王俊凯。“没有。”“你也什么都没有讲吗?”,他缓缓又打了个嗝,“你不会骗我吧?”“不会,你也会这样想吗?不放心以后的日子?”,他认识的王俊凯总是坚定的,对他们的未来深信不疑。“只是我而已,不过有你的话,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。”,他把可乐喝光,哈气微笑。

 

千玺刚要说话,却觉得身体动弹不得,浑身无力,王俊凯超前他好几步,见他没有跟上来,疑惑道,“怎么了?”千玺苦笑,“觉得没力气,或许就要离开了。”,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地变淡,王俊凯紧紧环住他,两个人抱在一起,这样热,就要化开,淌一地水。

 

“别走!你千万不要骗我,我们以后一定会在一起,我先告白也好,都我做饭也好,你一定一定要来。”“嗯。”,千玺捧起他的脸,“忘了告诉你,一开始我不爱笑,也不怎么爱说话,脾气还很犟,以后的日子,还要你多多费心了,小凯。”,他轻吻他额头,瞬间再无踪影。

 

王俊凯呼出一大口气,觉得脑袋昏沉,他靠在路边槐树下,脸面发烫,心跳不止,宛若中暑。他环顾四周,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的,好像忘了很多事,他摇了摇手上空了的可乐瓶,手抚上额头,只觉得烫得厉害,难不成真的中暑。

 

空气中浮起泥腥味,下起小雨,他大步跑回家去,这场雨后,天气突然凉下来,好像夏天已经过去。

 

千玺耳边有嘈杂的人声,不知谁轻拍他脸颊,他睁开眼,还冒绿光,一张脸靠近他,着急忙慌地大声问,好像怕他听不见似的,“醒啦?想不想吐啊?”“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。”,保安大爷摆手,“领回家去,再喝点水就缓过来了。”

 

他傻笑两记,被王俊凯扶起,一路上念他,“大中午的就跑出去,叫你打伞,你说娘,现在好了,中暑晕在门口了,被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话。你去干嘛了,偏要大热天,大中午的出门,啊?”他说了半天都口渴,也不见千玺回嘴认错。

 

转头一看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丝绒小盒,打开来是两枚银环,他已经戴上,正要把另一只往王俊凯无名指上怼。他愣住,好半天才问,“这是,做什么?”“瞒着你挑来挑去的,今天总算拿到了,本来想以后再送不迟,昏过去之后好像做了个梦,不记得内容了,醒过来,只觉得现在说更好。”,千玺顺利将银戒给他带上,“以后,我们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。”

 

无论时光如何往前往后,左左右右流转,爱是恒定不变。

 

王俊凯要去外地上大学,他即将成人,自己打包行李,自个儿乘动车去,到了学校却摸不清路,到处都是大包小包的新生,他抓住一个什么都没背的瘦高少年,“学长好,我住在一号楼,您知道怎么走吗?”那人冷冷给他指路,嗓音很低,“我不是什么学长,我也是大一的。”


王俊凯闹了个乌龙,不好意思地重新打招呼,“你好,我叫王俊凯,大一经管。”那人犹豫半天,才缓缓开口,“易烊千玺,经管的。”

 

王俊凯朝他笑笑,千玺也敷衍提起唇角。

 

他生日在九月,这是他成人前最后的一个夏天,也将是他成人后的第一个夏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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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最后都在想如果我能对十七岁的自己讲话,要说些什么。无聊的想法,反正说了不会听,听了不会做,这才是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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