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脆鲨

甜食

 午休时间，千玺哪儿也不去，就趴在桌上朝着窗那面睡觉。王俊凯也哪儿都不去，三心二意地背着一会即将默写的词汇手册，他背一个词看一眼睡梦中的同桌，他们坐在中间一列，头顶上电风扇慢慢地旋，千玺一绺额发被吹得摇摆，一开始往左，下一眼往右。

他有点贪恋这样的时光，在默写之前，空旷的教室里，窗外朦胧的人声，偶尔风过。他专心致志地看他，千玺咕哝两声，把脸埋在臂弯里睡了。王俊凯听见他模糊两句，连忙问他，“什么？”

 

 

熟睡的人不会回答，醒着也不会记得梦间的话。王俊凯悻悻转头，去看词汇手册。直到铃响，千玺才打着哈欠起来，他懒懒散散地抬手支颐，看王俊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，拼完闭着眼默念。

 

 

千玺趁机暗笑，像个小学生似的。等真默写的时候，千玺写一个，他抄一个，幸好王俊凯十分有自知之明，默完再背。“笑什么呀！”王俊凯拿着本子转到另一边去，千玺还是一手托着下巴，一手忙着写化学，“放学前背得会吗？”“肯定能。”他好像施咒，小声呜哩。

 

 

千玺不管他，写完化学再换一本。

 

 

今天他们值日，王俊凯不去车棚，直行走出学校。校门口不让停车，他要走到岔口，那儿有一棵他叫不出名的树，郁郁葱葱，一树粉白的花。风吹过，有花有叶子掉落，他站在树下接住一瓣，花肉很薄，指甲可在上面留下痕迹。

 

 

他正认真看着花瓣纹路，肩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，他吓得一颤，花从手上落下来。千玺正不发一言地骑在山地车上看他，王俊凯拍拍树，问他，“这是什么花，什么树？”千玺仰脖看看，“不知道。”王俊凯也仰脖看，“春末会开的花。”他们俩像两只呆头鹅一般看了好一会，千玺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。“回去查吗？”王俊凯问他。

 

 

千玺摇头，“没空，觉得好看就拍了。”照片里，他十分单纯的同桌站在盛开的树下，抻着脖子看花。“拜！”千玺蹬着车，留给王俊凯一个背影。

阳光刺眼，人影模糊。花的味道混合着近处面包店刚烘好的面包味，一切都是下午五点必然发生的一切，花叶下落，时间好似没有界限地回溯，一直回溯到上一年的夏天。

 

 

千玺也只是一抹背影，抬着右手，背着他喊了声拜。他就站在离他一个走廊的地方，热得满头大汗。

 

 

这是附中的传统，新生入学前的暑假有一场分班考，王俊凯前一天紧张的没睡好，第二天就起晚了，到校门口的时候就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奔着。他也想奔，可第一次来附中，压根不知道该往哪奔，附中的保安口音太重，他只能听得懂只字半句，但怕添人麻烦，只好连连点头。他走出保安室，先勉强地朝大厅走。突然一个人从他身边窜过，带起一阵风。

 

 

他本能伸手想去抓住那个人，问问看教室的位置，结果人一溜烟儿地跑走了。他懊悔昨天没有好好睡，今天又起晚了，刚刚没能问出教室来，他一紧张就下意识地咬嘴，嘴里丝丝血腥味。

 

 

“你怎么不跑？”没成想这个人回来了，王俊凯顾不得许多，赶紧拉住他，颤巍巍地问，“同，同学，在哪考试啊！”

 

 

千玺本来跑了一段距离，经过王俊凯的时候，余光瞄到他突然停着不动，千玺怕是自己撞到他，迟疑着倒退。听见他问，反捉住王俊凯手臂，“赶紧走，要打铃了。”

 

 

他们穿过包装门面的假山喷泉，穿过附中的百年老松，穿过夏季炎热灼人的风。王俊凯跟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身后奔跑，看着他白色T恤被风吹得鼓起，汗从发丛间流下，在领子上洇开。

 

 

或对千玺，这不过是一次迟到。而对王俊凯来说，这一切情景，经久焕然，是他依赖与喜欢的开始，这个夏天，这一瞬间。

 

 

有车鸣笛，将他的回忆拉回到春末，他小叔从车窗探出脑袋，喊他，“发什么呆啊，怪晒的！”王俊凯坐进车里，他小叔不停嘴地说，“你们校门口这条路，怎么还不整改，非要我打市民电话！”“小叔，怎么你来接我，你驾照考出来了？”王俊凯坐在副驾驶问他。

 

 

“什么话，考驾照很难吗？都是那教练也太凶，我被他骂的没信心而已。”看出来了，如今副驾驶坐的不是教练，他自信得很。王俊凯看他，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，怎么去讨好一个人。酷爱装老成的小叔回答道，“投其所好。”

 

 

这才有了他包场豆沙面包，害千玺没早饭吃的事。他哪里想得到这么多，王俊凯单纯得很，没有瞻前顾后的心思。也就免不了表演拙劣，千玺一眼就看出来是他买的面包，又塞进自己桌肚。

 

 

课间拿出那些面包一看，都是一个保质期，这叫人怎么吃。千玺拿个袋子全装起来，看一眼那个嘀嘀咕咕念英语的罪魁祸首。真是无奈，他不喜欢笨人，偏偏旁边就坐了一个。更好气的是，他还蠢的不让人讨厌，倒是很好笑。读书这么无味的事，有了这样一个人，反倒能咂出点味道。

 

 

甜的，他喜欢甜的。

 

 番外 豆沙包

 

高一的王俊凯同学正在烦恼如何向自己的同桌示好，他那没比自己大几岁却酷爱装老成的小叔，精辟回答道，“投其所好。”于是，他的新烦恼是，他同桌的喜好。千玺话少，不笑，王俊凯坐他旁边快一年，没看见过他有什么特别欣喜的时刻。

他到底喜欢什么呢？

王俊凯站在玻璃橱窗外，出神地想，一股奶油香萦在鼻尖。忽福至心灵，他回忆起一个细节，每天必然发生在千玺身上的细节，他会在早课前吃一只红豆沙面包。这么甜的面包，除非是喜欢，否则怎么会吃不腻。王俊凯十分的单线条，且不考虑全局，仗着自己有钱，把那个店早上供应的红豆面包全买下来，足足七八个。

去了学校，他做贼般将那些面包塞在千玺桌肚里，为他来时见着这些红豆包的模样而沾沾自喜。殊不知他的同桌正在家附近的面包店里，对着空无一物的窗格而犯愁，他的早饭钱刚好够一只红豆包，再便宜的他不喜，他喜欢的又太贵。千玺向来不将就，苦皱着眉头一会，索性不吃了。

到了学校才发现桌肚里满满当当的红豆面包，他别人不看，只看隔壁磕磕巴巴读英语的同桌，“哪来这么多面包？”王俊凯以拙劣的演技，惊讶道，“诶，好多面包啊！”他说完不看面包，反倒去看千玺表情。“可我不喜欢吃红豆面包。”“怎么可能，我明明看你每天都吃的，我才买，买。”他反应过来被人套话，可惜没刹住嘴。他们四目相对，王俊凯假装无事发生，又念他那磕巴英语。

千玺倒没说他什么，也不见开心，只是放学把那些红豆包都带回家去。隔天，王俊凯厚着脸皮和他说，“我给你分享一个小知识吧，把面包放在冷藏室里，保鲜更久。”

 

 

番外 政治爱情

期末换届选班长，老师自然推荐易烊千玺同学，年级第一就是金字招牌，闪得乐观善良大度爽朗这些乏善可陈的形容词毫无用处，到底成绩重要。王俊凯当然也会选他，但却不是因为成绩，他等下课，告诉千玺，“我肯定选你。”“可我不想当。”他趴在桌上，捏着一本化学练习册，“影响学习。”

真是学可载舟，亦可覆舟。

自豆沙面包一举失败，王俊凯再次觉得机会来了。他这一次的目标是，挤下千玺，自己当班长。“怎么能当上班长呢？”他问人生阅历稍微比他丰富一点的小叔。“讨好同学呗，请客啊。”他小叔故作神秘，“这就是搞政治的精髓。”

王俊凯就是钱多，什么体育课买水，中午吃饭加餐，他全一手包办。千玺知道他在做什么小动作，敞开来帮他，每次等他分发完福利，都呼吁一句，“谢谢王俊凯同学的付出，我一定以投票来回报你。”倒是王俊凯每次都被周围同学的暗笑弄得十足慌张。

等选班长那天，王俊凯发言，他小叔叫他把演讲稿写得激情澎湃点，最好能抨击一下以前的政治。他左顾右盼，“我觉得班长不应该仅仅让学习好的同学担任，要有真心为大家服务，愿意听大家意见的同学，才能更好地胜任班长这一职责。”

在一片鼓掌叫好声里，他莽撞用力地鞠了好几个躬，慢慢挪到上台发言的千玺身后。“我觉得王俊凯同学说得很对，大家都该斟酌一下，自己心里到底要选什么样的班长。反正，我会选王俊凯同学。”身后人听完，脸涨得通红。

 

求仁得仁，王俊凯如愿做上了分班前最后一学期的班长。

 

 

番外 黑森林

 

 

王俊凯小叔近来新买了辆摩托，自告奋勇地要载王俊凯上学。一大早，他就看见自家侄子端着个纸袋子，颤巍巍地来了，“小叔，你不要开太快，我这个蛋糕不好晃掉的。”小叔自然是满嘴答应，等上了他的摩托，王俊凯才发现这哪是摩托啊，速度堪比拉着个两百斤胖子的人力三轮。

 

 

小叔是这么说的，安全第一，他绝不超速。拐进他们学校那个弯的时候，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渐渐多起来。王俊凯怕被人发现他是被驴一样的摩托载过来的，就拿纸袋子遮着脸。

 

 

“班长！”王俊凯下意识啊了一声，千玺在他旁边踩着辆山地，“你昨晚作业做到几点？”“两点半。”他丧眉耷眼地回答，千玺就慢慢跟在摩托旁边和他讲话，“我也差不多。你手里拿的什么？”“啊！这个！”这是他终于发散性思考了一回后，想起来千玺好像偏爱甜食，红豆包不算，他吃糖醋小排比椒盐排条多，吃咕咾肉比红烧肉多。所以他昨天特地去买了市里最好的面包店的黑森林蛋糕。

 

 

“喂，你这样很危险，不要靠着我骑车好吧！”他小叔从后视镜看到，嚷起来。千玺朝王俊凯摆摆手，一下如风溜走，速度惊人。他小叔骂咧咧的，“什么啊，在我面前耍酷吗！年轻人就是浮躁。”

 

 

王俊凯到了学校，看千玺书包在，人不知道哪去了，他坐下把那袋子黑森林放在千玺桌上。刚想从桌肚里掏书，手上摸到的却是鼓鼓的包装，他低头一看，桌里被塞了七八包零食。千玺回来，他还傻呆呆地看着。“我送你的，谢谢你请我吃了这么多红豆面包。”千玺拿出那块黑森林，问王俊凯，“你送的？”王俊凯抱着那些零食点头，千玺就挖了一勺子吃。

 

 

“谢谢，明天我还会继续送你零食的。”王俊凯刚想摇头，千玺就咬着勺子说，“但是你不能一次性吃太多，我会监督你的。”他又点起头。

 

 

啊，这块蛋糕怎么能这么甜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