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脆鲨

静安买房 指日可待🔥

与一个万姓写手交好 且关系甚笃

在下阿易,有何贵干

学霸x校霸  易庆  ooc

这之后就准备生贺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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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中近一月校园怪谈,有一女生忘带作业,晚上返校来取,听见学校顶楼有婴儿啼哭声,传闻极恐怖极凄厉。“绝对是怨灵死胎,我听说咱们学校以前有个女生,体检被查出来怀孕,她爸妈把她一顿臭骂,她心里熬不住啊,从咱教学楼跳下去了。”,二鼻子抱着胳膊,脸上是又悲又痛,好像他真见了这幕人间惨剧似的。

 

张保庆踹他后跟一脚,二鼻子趔趄几步,刚叉腰摆谱,话头却被张保庆截了,“你这一天天都研究啥呢?”,他作恍然大悟状,“哦,敢情您是太极传人,专学八卦。”还没讲完,他瞥见走廊一头走来个别着红色袖章,扎着麻花辫,走路跟踩俩风火轮的少女,不是对头纪律委员菜瓜小姐是谁。

 

张保庆心下暗叫不好,敷衍二鼻子几句,以五十米冲刺速度跑开,一路上不知撞了几人肩膀,人刚抬头想理论,一见是这位保庆小爷,又都低下头,当无事发生过。他一路跑回自己班级,窝在最后一排,放笤帚那角落前面的位置坐下,后脚菜瓜就进了他班级,站在讲台前,拿着她那本工作手册出现了。

 

她果然是踩着风火轮的。

 

“你们班,操行又是这礼拜倒数第一,如果不想分数扣光,就请某些想装帅耍酷,不穿校服的同学,乖乖穿上校服,脱了他那夹克。”,她说话语气平平的,就是不知从那个字眼冒出一股尖锐。保庆攥了攥自己夹克衫的毛领子,斜着身子歪在一边墙上,躲在人群后面,等菜瓜走了才冒出头来。

 

“对不住大家啊,可是这天冷得要死要活,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穿夹克。”,他态度真诚,矮人一等,可底下这一班同学仍旧畏缩如鸡崽,谁也不吭声,他便自顾自言道,“我在此感谢大家体谅了。”

 

附中风气不好,大多是些没心思读书,一心混社会的学生,常有拉帮结派,或是勒索个几十几百,或是凑趣威吓同学的,寻衅滋事已是常事。大家都摸出门道,哪天校门外拐角处看到白烟袅袅的,准是这伙人聚众抽烟,不论家在哪边,都是掉头,再一顿冲刺。

 

张保庆班上的就没这顾虑,张保庆这名字就是免死金牌,所有他班学生皆由保庆小爷作保,不管谁都不许出手,否则就等着迎他铁拳痛揍,他凌驾于这群小混混之上,全靠一套他师傅教的长拳傍身,可谓是打遍附中无敌手。二鼻子见过他双拳敌过四手的场景,诨名喊他附中一霸保庆哥。

 

当时有关张保庆的传闻可比现如今这个校园怪谈厉害得多,一时传到他是少林传人,会金刚掌,武力深不可测,人也深不可测,因他坐在笤帚前面,叫人联想到少林寺那个扫地僧。

 

铅笔从张保庆嘴唇上骨碌碌滚下,他一把捡回,又费劲夹在鼻唇间。数学老师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讲什么三角公式,三十度六十度九十度,他就依言一点点翘起上唇来,又一个不小心,笔又摔下去。

他一弯腰去捡,露出桌面上半本数学书来,上面鬼画符一般,三角形上下左右都画着常人辨不出的像是某种动物的图。张保庆拿起笔,在这三角形边上画圈打转,心不在焉的,一下又像恍然大悟,笔锋直指他画的那图。

 

下课铃一响,他裹紧那件被菜瓜嫌弃到不行的皮夹克,在她姐弟班级门口蹲点,秉承躲姐姐,逮弟弟原则,菜瓜一出来他就扭头背过身去。“掩耳盗铃。”,菜瓜悠悠走过他身边,轻飘飘落下一句,“别以为套个夹克我就不认识你了。”

 

他刚要回头和她辩白两句,二鼻子晃荡着出来了,张保庆拽过他来,十分兄弟好得勾肩搭背走着,“我回去想了想,你说这事还真有可能。”“啥事?”“什么记性,就是那天台上的事儿。”,张保庆作出一副怕人窥得秘密样子,地下党一样捏起他那毛领子,悄声讲,“最近啊,别上天台去,猛鬼吃人啊!”“是是是,保庆哥。”,二鼻子点头如捣蒜,“我得和我姐说一声。”张保庆附和道,“对,我算过,你姐最近阴阳失调,叫她千万离那儿远点。”

 

张保庆目送这小子急急忙忙跑走,拍了拍手,耸肩哼着小调走开,临到放学,还剩最后一节自修课,走廊上人作鸟兽散,纷纷奔回教室里面,唯他慢吞吞得散步。

 

冬日昼短夜长,此刻已晚霞尽褪,青灰的天。伴着他断断续续的小调,钥匙有节奏得在他食指上打转,发出清脆声响,十二节楼梯后一道锈色斑斑的门,保庆熟门熟路,钥匙得先左右拧柠才能开门,吱呀一声,他推开旧门,刚嚎了一声,“小白,你爹来啦!”,就见一人坐在天台那墙边,暗色里他像是一道剪影,背后是万家灯火。

 

张保庆看不清他,就知道是个人,平日里天台是他的场子,从来没人敢占过,连菜瓜也难得上来,他是这里唯一且头号地头蛇,高声问道,“你谁?这是我地盘,速速报上名来。”只听得男声低沉回道。

 

“在下阿易,有何贵干。”

 

“你是人是鬼?”,张保庆不耐烦,从他那夹克内袋掏出个手电筒来,明晃晃直照上对面这人的脸,他是坚决不信那些校园怪谈的,也不信这世上有鬼。没成想,还没看清这人的嘴脸,反倒被另一束亮光晃了眼。

 

“我是人,你是人吗?”,阿易一手握着手电筒,一手去挡保庆那手电筒的光,“如果不是,快快显形。”“嘿!”,尽管快被彼此的打光闪到眼瞎,但这俩人竟没一个放下手电的,张保庆梗着脖子,像是星球大战里拿激光剑与阿易互殴,自认谁先放下谁就怂了。

 

正僵持不下,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啼叫,很是响亮清脆,再接着就是振翅破空声,一只白鹰倏地飞来,落在保庆肩头,他一心顾念小白,也不再怄这闲气,匆忙放下手电,刮刮小白光滑喙下。

 

“原来这鸽子是你养在天台的。”,阿易略微移开手电,人便清晰起来,他与保庆一般高,正儿八经地穿着校服,估计是往里加塞了袄子,略显臃肿,只脸瘦削,颌骨如刀锋削出,眉目清隽,一副细金边眼镜,方正架在鼻梁,蓄着半长不短头发,大半盘起,零散披肩。

 

“鸽子!”,保庆将小白安置在他搭的窝上,半翘起嘴唇,自傲地讲,“睁大了眼,仔细瞧瞧,我这是鹰!”阿易凑前去看,那他以为的鸽子,淡黄的瞳色,一点乌黑瞳仁,喙长而尖,保庆不知从哪掏出一袋子生肉条,搁在小白窝边,被它猛地叼起吞下。

 

“居然不是鸽子。”,阿易却也不觉得鸽子与鹰有什么区别,伸手就去抚小白的脑袋,保庆刚要拦他,却也没见小白发怒,颇有点恨铁不成钢,“你啊,我有没有告诫你,别和陌生人瞎来往。”,他教训完小白,昂起头,不屑朝着阿易讲,“你,以后别来天台,这是我地盘。”

 

“是吗,我以为这是学校的公用场地。”,阿易也不在意他说什么,倒是对保庆这小鹰起了兴趣,爱不释手地一个劲儿摸。张保庆何时被人无视顶撞过,双手环胸,冷冷打量起阿易,眼尖瞧见他口袋边露出一截书页,敢情这小子是上天台来躲着老师看闲书。

 

天台这地方,自古以来,不是谈情说爱,就是抽烟喝酒,可谓校园乌托邦。

 

保庆自以为抓住了他把柄,一把揪出那本书来,心中暗喜,面上不表,拿灯一照,封面上书四个大字,狂人日记。他不禁吞了口唾沫,也抚不平震惊之情,反倒阿易不在乎这人随便夺书举动,只扶扶眼镜,问他,“你也是有志之士?”

 

亏得他一张伶俐快嘴,这时候竟半个字都回答不上,一度以为如今是抗战年份,犹在想怎么回答,那老铁门后发出叮铃哐啷动静,保庆大叫不好,急急跑去,再用力拧门把都打不开来。他又跑到天台边往楼下一望,果然大群学生已涌出门口,他刚才一心和阿易分辩,竟没听到放学铃声,这下门被保安反锁,他和这个怪人双双被困,更糟的是或许要被困整整一晚。

 

这时节天寒地冻,这地方四面透风,冬日北风平常挨个两下,都像无缘无故被人扇了一耳光。

 

“怎么,打不开了吗?”,阿易也试了试,他平常不会在天台呆的太久,只有早晚自习会来,从没碰见过这种情况。张保庆猛踹了两下铁门,门是纹丝不动,倒把小白惊着,扑腾飞到另一块去。

 

“不如,让我试试。”,阿易走远些,让张保庆离开点门,他倚在一面墙上,倒想看看阿易是前踢,后踢还是回旋踢地把门打开,没成想,他在层层上衣中摸索几下,翻出一部手机,连按了几个号,与电话那头讲了几句,又嗯了几声。

 

不知他作什么妖,约等了一刻钟,门后就有响动,搬来哪位天兵天将,来得这样快,保庆眯眼看去,两根粗辫子,一道红袖章,脑内顿时警铃大作。

 

菜瓜!菜瓜!一级危险,一级危险!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脑内这个安全设备还是太过陈旧,只会拉响铃,却不能快速反应,找到对策。脑子里还一遍遍菜瓜菜瓜得拉防空警报,保庆一个健步冲到菜瓜面前,卖好陪笑道,“您真是小救星,下凡的仙女儿。您一来,我这天都亮了。”

 

菜瓜若是被他这三言两语诓住便不是菜瓜,她反而退了一步,狐疑地打量着张保庆,他还一反常态地憨憨笑着,嘴巴快咧到耳朵边,上一次他这么皮笑肉不笑的,还是因为他上小学把校长办公室窗户砸了,正欲畏罪潜逃时碰上菜瓜,央求她别说出去。

 

“张保庆,你搞什么名堂呢?”,他早该知道菜瓜向来爱吃咸的,一贯听不进甜言蜜语,三两句话打不动她。“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?放学了不回家,在天台干嘛呢?”“这,说来话长。咱们边回家边说啊。”,他本想就这么搪塞过去,哪知道哪吒也能练出一双火眼金睛。

 

菜瓜不走,非要问出个究竟,正僵持不下,突然传来两声鹰叫,张保庆暗叫不好,听见菜瓜问阿易,“这是什么声音,鸟叫声吗?”他怕阿易露馅,慌忙抢答道,“是乌鸦,乌鸦叫。”他狠狠瞥了阿易一眼,阿易却不知为何,无辜与他对视。

 

气氛一度紧张起来,三人面面相觑站在天台,在凛冽北风里,他们像是江湖高手,下一秒就要转圈打太极。暗夜中,小白振翅飞起,稳稳落在保庆肩头,为他爹加油造势,张保庆就此僵在当场,动弹不得。

 

“这是什么?”,菜瓜看不太清,瞅着是白乎乎一团毛,像是鸟,“鸽子?”,她伸出手指,戳了戳小白茸茸胸毛。“是鹰!是鹰!”,眼见瞒不住,他索性破罐破摔,“你别老戳它,戳你你乐意?”菜瓜收回手指,冷冷转过头去问阿易,“这是他养的?养在这的?”

 

阿易扶扶眼镜,点头说,“还挺乖的,和母鸡似的。”“是鹰!是鹰!”,张保庆气得要死,“是我养的,怎么着吧!”“很好,认了就好,我记下,看看要不要告诉阿姨。”“别别别,小姑奶奶,我这也是没办法,爱护动物,从你我做起啊!”,他是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小白拉扯大,带回去准要被他妈一顿臭骂,再给小白扔出去就不好了。

 

“虽然在天台养鹰是不对,可是爱护动物是优秀品德。”,张保庆听见阿易帮他讲话,虽诧异,但也只好借坡下驴,连连点头,“也不啄人,很听他的话,我看和鸽子一样。”“是!鹰~”,保庆本想驳他,念在他是替自己辩解,话音也就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。

 

菜瓜眼神在他俩身上轮流打转,最后回到保庆身上,叹了口气说,,“养可以,我不说也行,但有条件。”“有条件,有条件。”,天大喜事,菜瓜难得让步,张保庆管它什么条件,答应就是。“天台要保持干净,你负责打扫。”“我打扫,我打扫。”“还有鹰要好好驯,别发生什么伤人事故意外。”“我好好驯,好好驯。”菜瓜转头朝阿易讲,“你做担保。”“他做保,他做保。”

 

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。

 

“还有你这头发,是不是该剪了。”“该剪,该剪。”“我不剪。”,阿易自岿然不动,张保庆扭头看他,他站在风里,背脊挺直,铁门后头的灯光微微打在他身上,自有一番坚定,他见保庆看过来,只淡淡笑了笑,张保庆忽然觉得说不出什么滋味,只是突然心跳快了一拍,他想大概是从没见过能这么平静拒绝菜瓜的人,头一回看到,有些吃惊。

 

走出校门,阿易与他俩家在反方向,打完招呼后就走了。保庆看他走远,回过头来问菜瓜,“你怎么认识这狂人的?”“怎么,你不认识?”,菜瓜亦扭头看了阿易远去背影一眼,“他可是年级第一,学校团支部书记,也是,你不出早操,看不到他国旗下发言。”

 

张保庆眼睛骨碌碌地转,他并不认为菜瓜是那种呼之即来的人,俩人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,“那你怎么随便给人电话号?”“随便?当然是觉得信得过才给。”张保庆上下左右打量她,犹疑地问了句,“你也是有志之士?”

 

菜瓜皱眉,“你说什么?”“哦,我是想问你们怎么熟起来的?”她倒是想了一阵,弄得保庆以为这故事有多长,“是因为他发型不合校规,总扣他们班操行分,我告诫他好几次,他也不改。”,菜瓜瞥了保庆那夹克衫一眼,“倒是和你很像,犟得很。”

 

“我和他像?你眼神不行啊,七老八十可怎么办,菜瓜。”遂被菜瓜连踩好几脚。,鞋头都扁了。

 

头天张保庆趁着早读,扛着他那苕帚爬上天台,准备好好打扫一番。刚开门就看见阿易,站在天台边上,双臂张开,太阳刚出,金光毕显,他有一跃而下的蹦极之势。保庆连忙丢开苕帚,拦腰把他抱下,没想到阿易连着他那三四五六件袄子竟然这么重,两人双双后仰着跌在地上。

 

保庆跳起骂他,“你干嘛呢!站那儿,蹦极呢?”阿易扶好摔到鼻尖上的眼镜,“没啊,我看天气挺好的,早晨起来,拥抱太阳。”“谁和你在这唱儿歌。”,保庆拍拍身上的灰,伸手去拉他,倒是阿易愣住,盯着保庆那只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半晌,“怎么,你嫌脏,那我摘了好了。”

 

他露出里面那只白瘦的手来,阿易紧紧握住,只觉得干燥温暖,他被保庆从地上拉起,把头上散了的小揪重新扎好,正正衣摆朝保庆道谢,“也并不是嫌脏,只是习惯跌倒自己爬起了。谢谢,保庆。”

 

昨夜那种心悸感觉又如枝如蔓爬上,一遇上这人,就自动变成哑巴,他全身唯一能动的就是一双眼睛,从阿易扬起的额发,到他微弯的嘴角,保庆忽然背过身去,“现在在我的地盘,你得叫我大哥。”

 

“张大哥。”“嘶。”,保庆转过身来瞪他,“什么话你一说,我就觉得特别扭呢?你就不能直接喊我大哥或者保庆哥吗?。”,保庆捡起笤帚,从小白那窝扫起,听得阿易叫了他一声保庆哥,明明二鼻子也这么喊他,他却觉得天上地下难得满足。

 

阿易本来就是来天台晨读,他握着一卷英语作文常用长句,缓慢地边念边背,不得不说张保庆虽然不学无术,但是还是能分得出这英文是不是本地口音,他好似不是本地人,读得和听力广播里那俩人一般。

 

保庆秋风扫落叶地打扫完,看着这好大一片空地,朝阿易说,“等夏天到了,我就在这块支个吊床,再搭个棚。”,他倒完全没有这是公家财产的想法,真把天台当做自己地盘,“晚上就躺着吹吹风,看看星星,吃吃瓜,真是理想生活。”

 

“这种理想好像也不错。”,阿易站在保庆选的的那块风水宝地,想象盛夏的晚上,他窝在吊床上一晃一晃的样子。“也不错,那你理想是什么其他不错的,说来听听。”,保庆知道他不是一般人,语不惊人死不休的。

 

“我的理想。”,他面对着高悬的太阳,“改变世界。”

 

若换做他人,保庆是一定要大笑一场的,可他说得这么坚定,好像他从小就是怀抱着这样的理想走到现在的。“改变世界?哪是那么好做的事情。”“即使艰难,也还要做;愈艰难,就愈要做。”,阿易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本鲁迅全集。

 

他们并肩下楼时恰好碰到菜瓜,她一上来就是问打扫得怎么样,后面又说,“张保庆,你是下了决心冬天不到,衣服不脱,等着分数扣完吧。”,她顺嘴又说阿易,“你这头发。”,顿了顿,“稍微梳起来点吧,放了学再梳下来。”

 

阿易把底下及肩的头发稍稍捋上去些,菜瓜满意地点点头,查下个去了。张保庆等她走远了问阿易,“你这头发怎么回事,干嘛不剪,天天要被菜瓜唠叨,烦不烦。”“不能剪,剪了以后,我爸认不出我来。”,他将头发拢起来,紧紧扎住,“他有些认知障碍,就算只是扎上去或者披下来他都认不出。”

 

张保庆忽有一种窥探到他人内心秘密的感觉,站也不是走也不是,“这样,那你,你很辛苦吧。”阿易却没有觉得如何或被冒犯,他还是神色平静地微笑,“我不辛苦,我爸爸比较辛苦,我希望他和像他一样的人,以后能在这个社会过得好一些。”

 

早操铃响,今天是星期三,附中定好的国旗下演讲的日子,阿易走上领操台,全校的学生都看向他,包括在教学楼走廊上,支着下巴的张保庆。由他来做发言人,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,他成绩是全校第一,又是团支书,深得老师喜爱,同学崇拜。

 

但他真正的强大,并非这些事情,而是从心里迸发出的一点不灭火星,在北风与暗夜里,他是两株枣树之一。

 

小白今天回来地晚,阿易没能等到,就和保庆作别回家,刚迈出校门口,就听见小白叫声,他抬头望天,却找不到小白踪迹。阿易将头发又梳成原来模样,他家住在极近处一条弄堂里边,老房子没有厨房,燃气灶,油烟机都装在外头,他挤过出来烧饭的邻居,看见他爸爸正火急火燎地炒菜,脸颊上都是汗,看见他来了,细细看了一阵,喊了两声阿易,结巴着说,“还,还没烧好。”

 

“不要紧。”,阿易到屋里放下包,脱下几件里面的袄子,又走回外面,帮着他把择菜,“爸,我在学校认识了一个人,他养着一只像鸽子一样的鹰。”“鸽,子。咕咕叫的鸽子?”阿易点头,“虽然大家的志向不同,但他是个,很好的朋友。”

 

寒夜里,阿易躺在床上,恍若听见两声鹰叫声,想起保庆向他伸出的那只手,想起他穿着皮夹克拿着笤帚,昂首挺胸,快乐笑着的模样。一时不察,手里的书落下,幸而是数学练习册,薄薄盖在脸上,鼻尖萦绕着油墨味道,少年的笑声话音就在耳边,他也不自觉在书页下笑起来。

 

张保庆在又一次趴在窗台边听阿易国旗下演讲后,终于发现自己不对劲,干嘛总有意无意地去关注这妄想改变世界,熟读鲁迅经典,次次考试第一的还长得还,挺正经一人。他揉乱头发,难得去找了附中那群小混混,一伙人正在小花园树底下抽烟打牌,见他来了,纷纷恭敬站起身来迎他。

 

其中他们老大最是姿态端正,因着保庆知道擒贼先擒王道理,那天打架,他们头挨了他四掌八拳,丢脸丢到外婆桥,自此以后,一见保庆就肃然起敬。

 

“坐坐坐,干嘛这么见外。”,保庆大喇喇坐到一边,他本意是阿易既已认他做了大哥,喊也喊过了,他也的来进修学习一下怎么做人大哥的。混混头子凑到他边上,晓得保庆不抽烟喝酒,就喊了其中一个小混混,“小郑,你爸不是从国外买回来一盒子那什么糖,快点拿过来。”

 

小郑泪眼汪汪,他盒子还没拆呢,真是祸从天上来。

 

日产货,东西做的精致,一盒子五色糖果,呈三角形排好了,颗颗透亮,保庆捻了一颗尝,有丝丝凉倒也不甜,又看小郑颇委屈,“我就拿几颗尝尝,别的你拿回去。”不知谁送了个保鲜袋上来,保庆本来就想拿个几颗,他和阿易吃足够,后来想着还有菜瓜姐弟俩,就又多拿了几颗,临走前,他拍拍小郑的肩,向他点头,以表谢意。

 

他咬碎了糖,嘴里嘎吱嘎吱地往天台跑,果然阿易正坐那看书,一手还拿着个没吃过的奶油面包。保庆原下意识地亲亲热热走过去,转念一想,人家大哥都是不动如山,小弟才是做小伏低过来那个,他于是站在五米处不动,朝阿易吹了声口哨,勾勾手指。

 

阿易不明所以地坐那看他,放下书,举着他那面包慢慢走过来,“怎么了?”保庆死盯着他那面包,是了,小弟的就是大哥的,剥削人才有乐趣,他想起泪眼汪汪的小郑,夺过阿易的面包,“你的归我了。”“这是学校晚上发的点心,每人都有,你没拿到吗?”,阿易想他的该不是被人抢了或者没分到,故眼里带着些同情怜悯。

 

这是什么眼神,他怎么不泪眼汪汪。

 

“不管,我就是要吃你这个。”,没达到预期效果,保庆真是搞不清楚哪个步骤做错,是抢也抢了,命令也命令了,他愤恨咬着奶油面包,想破天想不出来。忽然唇角被人抚过,热热的,阿易食指上沾着他无心吃到嘴上的奶油,“慢点吃,不急。”

 

一切都变得这样慢,冬风,卷云,他修长的食指,那抹奶油,红色唇白色齿,消失不见,然后是心跳,缓慢后而急促,保庆把剩下的面包猛地塞进阿易怀里,在他惊诧的眼里逃走,夺门而出,片刻又速速回来,又往他怀里塞了一袋子东西,又疾步跑开。

 

阿易拿出一看,是一袋子五彩斑斓的如玻璃珠般的糖果。

 

他拿出一颗压在舌底,甜味散开。

 

张保庆脑子里那套安保系统彻底崩坏,一点声音发不出来,他翘掉晚自习,一路跑回家,在他妈的询问声中,倒在床里,苏华芬进来瞧他,正面色酡红,两眼无神,喘着大气瘫着。“哟,不是发烧了吧,赶紧吃药啊。我早说你那夹克不保暖,你非不听。”,在他妈的细碎唠叨声里,保庆捡回了一点自己,是发烧,是感冒,是所有会让人心跳上升的疾病。

 

他吃了一剂感冒灵,以为痊愈。

 

隔天,他还是原来那个谁都不服的张保庆,可走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,他就想到门背后的阿易,他一鼓作气挺胸抬头,推门进去,阿易就站在面前不远处,看着他念,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”

 

张保庆听过这节课,知道这里边的点点意思,他半张着嘴,磕巴问道,“你,对我,说这,什么意思。”“说?”,阿易从他那装书口袋,掏出一册初高中古文必背手册,“我在背诗。”张保庆揉着脑袋,恨不得就一头撞在那铁门上,阿易凑过来,看他脸色不好,“怎么,你是生病了?”

 

“没有!我和你说不清。”,他走远,使劲朝天边远处吹口哨,叫小白回来,“你就背你古诗,考你的清华北大,完成你那改变社会的崇高理想去吧!”“你不是病了,你是生气了。”,阿易没被他气势吓倒,把书放在天台边上,走过去看他。

 

“其实理想是没有高低的,甚至有没有都无所谓。”,阿易看着他,倔强的少年不回视,只是一个劲盯着初升的太阳,盯地眼冒绿光,“反正我是没有,人活一世,痛快就行。”小白盘旋归来,绕着他俩打了一个圈,不知谁打了个喷嚏,也不知谁先笑起来,对着朝阳。

 

风袭来,吹开那本古诗词,停在初中要背的赠刘景文一页,就是那句“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。”你一定要记住一年中最好的光景,正是眼下,正是此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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