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脆鲨

静安买房 指日可待🔥

与一个万姓写手交好 且关系甚笃

在北平 下

他后来说着说着打起瞌睡,千玺趁他睡着摸摸他的耳朵,南边人偏白,风沙小,皮肤细腻,他耳后隐约见血管。想起他说摸耳朵没福气,又摸摸自己耳朵,好歹把自己的福气传一点给他。

 

已是民国二十三年,他是个大学生,才几分钟前笑话过此事。乡间迷信,不过街坊亲戚,口口相传,他看王俊凯已窝进被里,原是先迷于人,而后才有信。

 

王俊凯这几日突感北平并不如以往冷,实在是千玺总带着他穿街走巷,人一挤在一团,热闹起来,身上就暖。他们一起去爬香山,偏不挑颜色最好的秋天,非要在万木凋零时候,还在清晨,很是冻人,王俊凯带了一壶开水,他体虚,走没两步就喘。

 

“你看,身体底子好,便就不怯冷。”千玺时而拉他一下,王俊凯说,“该中午来爬,日头足,好晒晒。”香山有许多寺,千玺是不信的,他们就蒙头爬,赶在日出前达顶。整个北平笼在薄雾里,百年皇城威严,如此肃静。等红日初升,雾散开,那些茶馆酒肆开张,朔风里糅杂着烟火气息,吹来也要柔软几分。

 

所想不及所见万分之一,他偷懒斜靠在千玺身上,看这座刚刚活起来的城市。千玺问他,“是否很好?”“是。”

 

他们一起去吃包子,大蒸笼打开,一阵热气扑面而来,他们皆爱吃肉馅的,边吃边瞎转悠。最后王俊凯买回去一只画眉,眼周围一圈白,看着机灵,上蹿下跳,却不轻易开口,非有人逗他才叫。性格很像千玺,外表沉静,要相处惯了才好。

 

他不知道,生鸟买回去大都不肯叫,要练,练个一年。千玺在他们窗上沿打了个钉,用来挂鸟笼,王俊凯晨起,买早饭顺带遛鸟。他起得早,问千玺吃什么,千玺眯瞪着,说要吃葱炒猪肉馅的蒸饺,一直断断续续描述这蒸饺多好吃。

 

“你一咬,就有汁流下来,诶呀。”王俊凯回他一句,“晓得了。”

 

画眉遛了一年,总算叫得十分响亮,王俊凯也就给千玺带了一年的各种薄皮包子。他逐渐习惯在北平生活,逐渐习惯身边有千玺这样一号人物,有时甚至觉得,离开了这,离开了他,自己生活便了无生趣。

 

这一年春天,王俊凯他们几个同学共翻译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书,几个人合力也要翻到夜深,千玺窥看,全是长条字码,一厚本俄语。他那年古汉语考得很好,皆是因为陪着王俊凯。王俊凯看他瞌睡,不时问他书中词句何意,他也一一解释,后来王俊凯还抽空去听了一节中文系的课,老师不怎么讲书上内容,兴起唱一段绍兴戏。

 

王俊凯问千玺可听得懂,千玺靠在王俊凯手臂上,说,“只求韵律动人,就算听懂。”王俊凯笑笑,他一本地人也不太听得懂,只听音律,赞他知己。“我可不想只当个知己。”话王俊凯听见,只不表态。

 

这事该有多惊世骇俗,换作其它人,只怕要跳起三丈,以后见人就躲远,最好不见。王俊凯心里想,他这告白,实在太过潦草,自己不能这样,要认认真真回答才行。

 

托尔斯泰的书翻完,他们一社的要一起拍张照,王俊凯去买西装,千玺喊他不要太费心,拿尺量了他腰围肩宽。“你还会做西装么?”他看千玺记着数,不免问他,他神秘笑笑,说,“静候佳音便是。”

 

过几天,有一个穿着都十分西式的人来敲门,手里提着一套黑色西服,王俊凯开的,问他找谁。他说易烊千玺,千玺出来,拿了衣服就要关门,门外人问他,“你何时回家?”“有时间就回。”他敷衍了事,只管叫王俊凯试衣服。

 

衣服合身,就是他不会打领带,手足无措地看着千玺。千玺矮身帮他系上,王俊凯只能看见他发顶与鼻尖,系完他问,“我如何,英俊吗?”千玺替他把肩膀处褶皱拍平,“十分英俊,十分有精神。”

 

“是吗?要我说,你才是世上最好看的。”他语气平平,千玺一时没反应过来,等醒悟过来,怕自己晚了,但他还是站在面前,微笑,眼里是吴地温柔水波,溺死也让人心甘情愿。“我也觉得,你最好看。”

 

一段时间里,常有人跳什刹海示爱,大概是春天到了的缘故,年轻人总有几分耐不住,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这好时光。千玺一日替王俊凯遛鸟回来,就见有人跳进水里,大喊姑娘名字,他凑热闹也扒着人看。看完觉得有意思,他这么个生活粗糙的人,看人家跳一回水,想起一些琐碎事。以小处见情,他愿意一时为你跳海,却不见得能为你日日买早饭,一年复一年。

 

他们将要毕业,王俊凯不知是留是走,时局不安,北平便是旋涡,就业也难。千玺倒很随便,“去哪儿,我们总是一起的。”王俊凯一时难抉择,倒是有一天,一个人请他喝咖啡,是那个有一年来送过西装的人。

 

他是千玺哥哥,他们兄弟两长得不像,谈吐倒是如出一辙,很温柔。他说了许多话,例如千玺家里,世上人情道理。王俊凯默默啜一口咖啡,这种东西喝起来很像中药,苦而泛酸,再放两颗糖就更恶心,他赌气回到,“我是毕业要回去的,他若愿意,我们就一起走。他要是不愿意,我就一个人走。”

 

说完就走,自觉很是潇洒。也许沙尘太大,他眼睛酸涩,走回去看见千玺,埋在他胸口哭了。之前不过勉强支撑,只是未见伤心人,他抽噎着说,“我受委屈了。”千玺拍拍他,“什么委屈?”

 

说不出的委屈,他实则认真听完千玺长兄的那一番话,话很在理,只是不合心意,他不知道千玺是何家庭,也不知他家权势,更不知他在家里是掌上肉。他觉得自己蠢,拿脑袋撞千玺胸口,他眼泪鼻涕流了一脸,还埋在千玺胸口。

 

“我家里务农,种许多绿色菜,庄稼人按天行事,很信命。但我不大信,读书来北平,只信人力。我一度不喜欢这里,当时肯定读完书就回去,后来遇着你,觉得此地也很好。又觉得冥冥中有缘,命也可信。北平好也不好,命也可信可不信,事情说不出福祸。”

 

他哽咽,千玺搂着他,“你这是悟道了。”他破涕为笑,“我要一个人回去,分别也难说长短好坏。”千玺看他,严肃道,“我可不悟道。”“我决定好了,你有许多事,一个人才能想得明白。时间许多,你要好好想。”千玺不退让,不放开他,王俊凯抱抱他,“我走时,你要来送我。”

 

多奇怪,他曾念念不忘的故乡,此时要回去了却舍不得。千玺抱着他的脑袋,在他耳边反复说,“等我。”王俊凯只是摘下他那小印,放在千玺手里,抵着他的脑袋,“北平,真是我伤心地。”说完车要开,他速速用家乡话对千玺说了一句,我喜欢你。

 

他回去,以前的老师帮他介绍工作,千玺的信每隔两星期寄来一封,只问他好,并说一些家常事,信末总是敲着小小一块,王俊凯印,他只是偶尔回信。他回家来,也好像潜移默化地不太爱说话,父母已都亡故,他与叔叔一家住在一块,年末收到千玺来信,说他下月准备起身来浙江。

 

那天初雪,他映着烛光读信,想起羊头肉的滋味来。回信给他,说他即刻回北平。

 

许久没回来,北平萧条许多,连着乌鸦都少见,黑云压城城欲摧,时局动荡。

 

羊头肉薄薄一片,齿颊间椒盐香,人甫一出生便通过食物感知生存,俩人站在风口里吃得欢快,不管明年如何变化,他们依然向荣热烈生长,在人间,在北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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