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脆鲨

静安买房 指日可待🔥

与一个万姓写手交好 且关系甚笃

孤雁

千玺和一个投资人谈完,往公司返的时候恰好是午休,公司大半人都在食堂,他特意绕开,从地下练习室的那个电梯上去。他很少来这块,练习室,录音棚都在这里,弯弯绕绕的磨砂玻璃墙看着都一模一样。


忽然听到些微音乐声,倒着走回去的时候透过玻璃看,里面的人并不清晰,索性走进去。练习室里那个青年也没因为有人进来而停手,还是坐直着弹吉他,他弹得极投入,有一种虔诚的味道。他脑门顶上正好是空调位置,一阵制冷风,他额头的碎发被吹散,隐隐露出眉头。他拨弦的右手指甲都磨得圆润右斜,吉他上喷了个黑色的k。


一曲演完,他站起来,笑盈盈地给千玺鞠了一躬,“谢谢。”“你弹得很好。”千玺也朝他一笑,说完就出去了,推门的时候遇到一个瘦高瘦高的小子,朝他点头,“易总好。”他也笑着敷衍过去。



王俊凯躺在地板上,一手抱着他的吉他,一手啃着苹果,啃得心满意足。那个高个子跑进来,盘腿坐在他旁边,“刚刚有人进来过?”“对啊。”“你知道那人谁吗。”他仰着嚼苹果,话都说不来,只摇摇头。高个子故作姿态地环手抱在胸前,“啧,还一天到晚说要认识什么大人物,就你现在这个样,机会端到你嘴边,你也能一掌打开。”


王俊凯把苹果咽了,一骨碌坐起来,“谁啊?”“我们老板啊,顶头上司啊。”前些日子,公司出了个红人,王俊凯搜罗了一片八卦,说是这个人之前做练习生好几年,一直都没什么机会,后来是老板拍板给他架上资源,他才扶摇直上,要说里面没什么龌龊,也不能信。


至此之后,他就老是念叨着易烊千玺,易烊千玺,结果真遇到,就这样把人放走了。“我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,老板人都这么没架子吗?我还以为是同行呢。啊。”他怒咬一口苹果,结果不小心咬到舌头,又气又恨的,一下就又躺回去了。


他自己也没想到,昨天同时间从他手心溜走的机会再一次站在他面前,平易近人的大老板面带笑容地听完他一曲卡尔卡西,还赞美他一句,“你弹拨的姿势很好。”他照旧鞠躬感谢,并且连忙挡住了他离开的脚步。


“易烊千玺。”喊出来才觉不好,立马又补了个先生上去,他倒也不尴尬,还嬉笑着看他。千玺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,毫不遮掩,眼里那种有求于自己的神色都快涌出来,面上却很是淡定自若。“我叫王俊凯,您觉得我长得怎么样。”


千玺抿嘴笑了一下,他今天把头发全捋上去了,额头饱满,十分英挺,“很不错。”千玺也是见过许多练习生的,他们大多就一个愿望,出道。“你是想......”他还没说完,就被人出口打断。


“您愿意包养我吗?”


千玺不知是哭是笑,他虽然年轻,识人不多,但这些事也多少接触过,明面暗地都有,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。这事怎么说都不光彩,就算是明着讲还一语双关,话里有话,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正大光明的。


“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?”千玺低头咳了一声,依然好风度地笑着,“我从不嗯,包养别人。”“是吗,有点可惜。”他拨了拨低音弦,一连串低沉哀怨,千玺更不知道是哭是笑了。“那您明天还来听我弹吉他吗?”他脸色变得流利多了,失望片刻便转晴,腆着脸邀请千玺再来听他弹吉他。


千玺许久没有回复他,脸上瞧不出什么,王俊凯就又亡羊补牢似地说,“放心,我肯定不再提这个事了。”他笑笑,“倒不是因为这个,我是在想明天行程安排,我或许有事,可能后天。”“后天也行,我这两天一直在这的。”他又拨高音弦,“那后天见吧。”


后天,千玺果然如期而至,王俊凯也抱着吉他端坐在那里,“请欣赏,少女的祈祷。”他真是全套功夫做齐,连报幕都加上,好像一场他个人的小型演奏会。弹完后,千玺也煞有其事地起立鼓掌,他鞠躬道谢,从裤兜里掏出个塑料袋包着的苹果,开始边啃边看练习室的电视。电视正放八卦新闻,他一下来了兴趣,咬着苹果前倾着,“啧,”他摇摇头,“这个要说没黑幕我才不信,我听说这人背后势力可大啦,是某个娱乐公司老板来着。”他分析地头头是道,完全不在意自己身边正坐着个娱乐公司老板。


千玺苦笑,他今天倒是没再提包养的事,也不知道是换套路还是无心,总旁敲侧击地说别人的事,然后再深深看他一眼。若换其他人,千玺必然是要不动声色地离开,偏偏这个人很有趣,心里想的,喜怒哀乐,全表现出来,旁人的难以启齿到他这里照样大方磊落。


“如果你也想和这些人一样,我也可以帮你。”电视里正放着选秀节目,年轻的男孩子唱着歌,追光一束打在他身上,万千观众的眼也黏在他身上。“我可不会唱歌。”王俊凯咬一大口苹果,耸耸肩。“可以学,”千玺语气宛如他高中班主任,“你还有一把吉他。”


他咽下嚼烂的苹果,“我以为您知道,我弹的是古典吉他,您看见过边拉小提琴边唱歌的吗。”“我知道,你古典吉他弹得这么好,民谣吉他肯定比一般人更好。”他现在觉得千玺不但语气像,连笑容都和他班主任一模一样。“我只弹我手上这把,并且弹的时候不做别的事。”他忽然严肃起来,“您肯定想呢,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,与其简单包装我,养我,不如帮我靠实力成名。”


“您人真好,可惜我只想要这条鱼。”


千玺直视他的眼睛,他和刚才判若两人,像是战场上杀得正酣的战士,要从自己身上掠夺些许生存的希望。王俊凯一点也不掩饰,倒是千玺有点松动了,他无奈,“你真的,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?在我这里,你要是真的成了我的人,自由就很少了。”


他忽而又笑,抿着嘴微笑,“我每天给您弹一支曲子。”这就算拍板成交,千玺拿钱换一个王俊凯和他每天一支曲的承诺。


他倒不是对王俊凯怀着什么心思,只是单纯好奇他这个人,又对他手里那把吉他感兴趣,他很少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,算算觉得这笔花销很值得。才不过几年,他已有遇事计价的习惯,心里总要计较一番,偶尔觉得自己已具备商人心理。


千玺住在公司不远处的小独栋别墅,王俊凯什么都没带,他本就一把吉他走天涯,现如今又靠在千玺这座大山,自有人为他妥帖安排。千玺的要求简单,只是他活动范围不离开这幢别墅就可以,他乐得懒散生活,天天就弹弹吉他,喂喂鱼。


小别墅底楼有个偌大的观景鱼缸,里面养了十几条兰寿,有红有白。王俊凯每天都来看看它们,隔着玻璃戳戳它们脑袋上橘红色的肉瘤,像是橘瓤撕开白膜的样子,颗粒分明。撒食的时候,便一簇簇游来长大着嘴接,王俊凯怪喜欢它们这蠢样子,喂得就勤些。


千玺回来时,就看见他站在鱼缸前,捧着条死了的兰寿,低眉顺眼十分委屈的样子。“怎么了?”,他脱了西装站在王俊凯旁边,和他一起看那条死鱼,“小红死了。”王俊凯弯着大拇指轻轻抚摸小红一棱棱的鳞,和它头顶上昂起的肉瘤。“你还给这里每条鱼起了名字?”虽是他养了几年的鱼,王俊凯却比他还要看重。


“没有啊,是他死了之后才取的,小红,你怎么得病了。”千玺看那柜上的鱼食少了大半,问他,“你一天喂几次鱼,一次撒多少食。”“不固定,我闲来无事就喂喂。”他手里还捧着那条红头的小鱼,穿着身宽松的格子睡衣,一脸无辜。



他们是这样暧昧模糊的关系,千玺却觉得他们之间一点旖旎意味都没有,他给王俊凯讲鱼最贪食,不能喂得太多,又说这鱼可能是暴食死的,说着陪他一起把鱼冲进下水道,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,倒像是养了个儿子。“给鱼喂了这么多,我听保姆说你吃的却不多。”


他正在卫生间门口两手合十地给小红超度,听到千玺问他,回道,“我习惯只吃五分饱。”“为什么?”千玺笑着看他。他瘫坐在沙发上,“因为饿惯了。以前没什么收入。”


若是尝到过一次饱的滋味,要如何捱过多少饥饿的日子,他不敢,也没这个决心尝试,渐渐就成了习惯,没钱的时候吃个苹果都觉饱。


“都是我养得,怎么能厚此薄彼,鱼吃饱了,你也要吃饱。”千玺温柔地拍拍他额头,王俊凯平躺着看他,想他怎么能如此体贴,从没有不笑的时候。照旧弹一首卡尔卡西,他练的是25首版本,每天先弹一遍确保手熟,再弹给千玺听。


即使是他应下的承诺曲,还是要做足派头,一定要报曲名,结束时感谢鞠躬。千玺也是一样,鼓掌微笑,从不落下,刚要转身回自己房间的时候,听到他问,“您在笑什么呢?”千玺不解,回头看他。他走上前,盯着千玺的嘴角,“您总是笑,是有什么开心事吗?”千玺略想想,“卡尔卡西是中上难度的曲子,本就有自己的气韵在里面,你弹得很好,我听得很开心。”


“那现在呢?”他又走近点,快贴上千玺。现在?千玺转头,对上挂在墙上的画框玻璃,映出的自己真的微翘着嘴角,他说不清,“不知道,大概是觉得你的问题很奇怪吧。”王俊凯跳后几步,“确实很奇怪,晚安。”


有些事好像是结束了,其实只是一时被盖住,一直萦绕着。


王俊凯有关于您笑什么的问题没有随着这句晚安而停止,千玺也绞尽脑汁,回答他,答案千奇百怪,自己活了二十几年,因为王俊凯,才发现原来他已经习惯用微笑遮掩很多东西,疲惫或焦虑。


今天是卡尔卡西第九首,最后较沉的尾音拨完,王俊凯头回没说谢谢,“我有一个发现,”他故作神秘,“您现在的笑和之前听完的笑不太一样,您笑什么呢?”千玺极无奈,也有点讶异于他如此敏感,王俊凯正眨巴着眼,一脸好奇。


“没什么,只是想起来我也有一把一样的吉他,也弹过第九首。”除了那个黑色的k以外,单板玫瑰面,一样的琴头,如今弃置在老宅房间一角。“那您要不要试试看,拨一下。”千玺接过,拨了尾弦,像是推开一盏古旧发朽的木门,有什么东西从吉他的品格中穿出来,要戳进他胸膛。


“我先前就觉得,您能这么快答应我要求,还来见我,是因为这吉他的缘故。”千玺把吉他还给他,看他脸靠在吉他边坐着,“也不尽然,也有你很有趣的原因在。”确实有王俊凯的原因在,他也分不清,手指触到绷直的尼龙弦,指腹微微刮过,弦震颤着在他耳边低吟。


他想起初次遇见王俊凯的那一天,年轻人闭着眼睛,双手在白色的琴面上翻飞,他自是忘我,五官感觉全都沉溺在高低曲折的吉他声里。千玺只觉得被他吸引,此刻才发现这是一种念旧,他看见的不仅仅是王俊凯,更是怀念十八岁抱着吉他的自己。


彼时他那份挚诚,在此刻这个眼前人身上。


“我有时候觉得您真是厉害,这个笑代表什么,另一个又代表什么,也分不清。”王俊凯很羡慕,直勾勾看着千玺稍稍露出的梨涡,“和您谈生意肯定要打起十二万分心思了。”千玺看着他眼中的色彩,“也不全是好处,”他平时不与人说这些,倒愿意和王俊凯说,“把心思敛起来很累。你就不一样。”忽然想伸出手,抚摸他的眼角眉梢。


大约如此,他才这样轻易应下这个荒诞的请求,王俊凯,这个人,这双眼,哀乐不遮,欲望赤裸,一身潇洒。


“我吗?”他像是不可置信,拿手指指自己,“别人只说我口无遮拦。”他搔搔后脑勺,“我没规没矩久了,又是一个人,要把心事全吞下去,很苦的。”生活已经将他挤压到难以呼吸,他怎么还能咽下不断的苦楚和庞大的欲望。


“我总是看不懂你,好像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。”本向着王俊凯脸颊去的手转了个方向,千玺帮他压压翘起的一撮头发。“是吗,我以为我很好懂。”王俊凯也拿手去压头发,千玺就松开了,“正是因为这样,才觉得你有趣。”


他以为所有人都应当是这样的,在这钢筋水泥,人情冷暖里走过一回,或多或少总习惯藏起真心,王俊凯看着如此简单,才往往教人觉得复杂难解。


噌的一声响,“咦,这弦松了。”王俊凯又拨拨其他几根弦,仔细辨听一会,“刚刚还好,这会音就不准了,您明天准我半天假,我去乐行调个音。”千玺看他一会捻捻首弦,一会捻捻三弦的,“我认识一个老师傅,你这琴贵,让他给你调好。明天我没什么事,五点你来公司吧。”他猛点头,想到明天可以出去转转,就着错音弹了一曲圆舞曲,弹得很愉快,千玺也就不打扰他回房睡了。



真是因为好久没出去,他三点多就背起吉他蹦跶着出门了,去附近的快餐店买了支甜筒,一路舔到千玺公司,前台听到他的名字就把人领会客室去,“易总还在谈事情,您在这边等一下。”王俊凯假模假样点头,不一会就咬着脆皮出去转悠了,他一直在地下一层活动,还从没到过这里。空调冷气打得很足,他露在外面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,正好转到总经理室,烫金的板子定在漆色门上。


他还在磕巴地念总经理下排的英文注释,门里突然走出来个人,比王俊凯稍微高一点,头发打理得很好看,眼睛有些上挑,自带一股傲气。他盯着王俊凯半晌,王俊凯也盯他半晌,“啊,我认识你,我在13台看到过你。”这就是那个千玺给架资源红了的练习生,王俊凯也是因为他才想着找千玺包养自己。


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,如此奇妙。


那个人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总经理室,往前走了好几步,王俊凯看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,也跟上去。“我也认识你,不过不是在电视里,是从别人嘴里。”他语气不是很友善,颇有点咄咄逼人,“你和易总是什么关系。”


王俊凯摸摸下巴,笑着反问他,“你呢,和他什么关系?”他后来因为和千玺同住,想着这事不过空穴来风,眼下看这青年表情,又觉得没这么简单。那青年也不答,反而皱起眉头,“你若是喜欢他,就不该这么招摇。”“你喜欢他。”青年反倒不镇定起来,他手不自然地蜷起来,好一会才回话。


“是又怎么样。”他脸因为这句话迅速胀红,看着王俊凯盯着自己看又偏过脸,王俊凯还就是要凑到他跟前,肯定地重复,“你喜欢他。”他说完笑了,“他人这么好,又温柔,爱笑,没有架子,谁会不喜欢他。你喜欢他也没什么大不了。”


青年脸色稍缓过来,“那你呢,到底什么关系。”王俊凯摸摸吉他的背带,摩擦给人心焦的热反应,“你见过会说话的猴子吗?”“什么?”王俊凯觉得他的模样倒是很像家里那群兰寿,瞪着眼呆得很,“反正不是你想的关系。”


他是一件观赏品,被千玺摆放在家中,只因为他在千玺的意识里如此与众不同。异性相吸,他与千玺却不是截然不同的,他们反而相像,只是在同一世界里,他们走在不同的路上而已。


千玺推门而出,青年看见他,就慌慌张张点个头走了,王俊凯再见还没说出口。“你们说了一会话?”王俊凯嗯了一声。“他唱歌很好,自己也很有想法。”王俊凯看着空荡荡的走廊,笑了一下,“还很有勇气。”


千玺也没追问,去调音的路上又给王俊凯买支甜筒。老师傅瞥了王俊凯一眼,又看着千玺,“好久没见你带琴过来。”“不是我的琴。”,千玺笑笑。“是我的”,王俊凯舔着白色的甜霜,撑在玻璃柜台上,看后面一架的乐器。


“当心点,别滴到我台子上。”老师傅扶扶滑落的眼镜,紧盯着他那个吃了一半的甜筒,王俊凯一口就把上半部分的奶油全吞下去。千玺看他鼓着个腮帮,还不断把冷气呵出去,忍俊不禁。王俊凯含着那冰激凌,后槽牙一阵阵发痛,千玺还笑他,“你笑什么!”“笑你,觉得你样子很好笑。”



他已习惯王俊凯问自己笑什么了,所以他这么一说,他也就这么一答,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,被老师傅都赶出去,站在另一头。


“后天晚上我回父母那里吃饭,早点睡,不用等我。”王俊凯把那剩下的蛋筒也咔嚓咬碎,“那我就欠您一首啦。大后天一起补吧。”


千玺没回来的那天晚上,他仍旧坐着弹了一首曲子,手机嗡嗡两声,是他母亲问他之前的事考虑得如何,他不知道怎么回复,只好锁屏把手机扔到一边。他抱着他的吉他,和它靠在一起,手无意识地拨出一串和弦。


恍惚间像是听到开门声,他还抱着吉他,一路小跑下楼,谁也不在,唯有外面月光打进来一片。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笑,原来不止是吃饱这件事不能做到十分,连相伴也是。


一时十分欢喜,便有百分失落。


“在笑什么?”他被千玺吓了一跳,差点跌在地上,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,他扶着吉他揉着心口蹲下去。千玺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吉他,让他靠在自己身上,“对不起,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回来了。”王俊凯大喘了几口,没追究他吓自己一跳的事,“你刚问什么?”


“我问你笑什么呢?”王俊凯被千玺拉着站起来,“我笑了吗?”他摸摸自己的嘴角,疑惑不解。“你没看见这个吗?”千玺把人拖起来之后,拿过他摆在沙发上的琴盒。


木质琴盒笨重而漆黑,静置在角落,像一个巨大的影子。千玺没有打开,就从房间里拿出来先摆在车上。吃饭时,他父亲提了提有关于他的传言,他夹一筷子虾仁放在他父亲碗里,笑着摇摇头,“是我管理得宽松了,不时让您担心。您放心,我做不出这些事。”


千玺爸爸放了筷子,“只是怕影响你声誉。”他与妻子都是急躁的性子,不知怎么千玺却是十分温吞,批评也好,要求也好,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,无声无息也无印记。他十九岁极迷恋弹吉他,倒是提过一句继续学音乐的事。他们家唯他一个儿子,怎么也不能放任不管,当时的少年都稍有些叛逆,夫妻俩自以为要劝他许久,却没料到千玺不声不响,再也没见过他拿起吉他。


旁人只当他懂事知理,又怎么会懂得其中割舍的艰辛。他不是唯唯诺诺一味听从父母的人,而是自小知道肩上这份独子的责任,世上有为自己活的人,也有他这样为责任活的人。生存没有好坏选择,只有值不值得。


他自己也从未想过他会开始弹吉他,也没有预料到会弹得这么好,从小的人生太过顺心顺意,这是他第一次去做一件难事。他把琴锁起来,掩在窗帘后面,刚开始一段日子,他连这间房都不进,住在一楼的客房里。


王俊凯把千玺的琴盒打开,小心取出那把和自己一摸一样的吉他,千玺看着他把吉他斜搁在腿上,轻弹了一下。


原来这么多年过去,他心里这把琴还是毫发无损。王俊凯摸摸玫瑰木的琴边,拍拍琴面,对他而言,吉他不只是件乐器死物,更像是同生共死的伙伴。千玺一度认为王俊凯像是过去的自己,现在这样看来也许更像是未来,那个站在抉择边缘的十八岁少年,如果义无反顾地走下去,大概就是这样了。


他无法从自己身上得到答案,只能看着王俊凯,他想知道自己后不后悔。


“还真是一样。都拿回来了,要弹弹吗?”王俊凯把两把吉他左拥右抱地抱在怀里,千玺取过王俊凯那把,“我的好久没弹,音也不准了。”王俊凯从琴盒里翻出两张砂纸来,“先把指甲磨磨。”


千玺顺从地把手递过去,王俊凯哼着歌低头帮他磨指甲,他还穿着以前那件格子睡衣,从千玺的角度,可以看到人瓷白的后颈,和微微凸起的两节脊骨,皮肉的触感是柔而温暖的。王俊凯抬头看他,“怎么了?”“头发翘起来了。”


王俊凯成了观众,千玺成了演奏者,他不报幕,王俊凯也能听出来是哪一首。弹拨揉滑,他弹得太好,开始的僵硬过去后竟一点不显生疏,这便是天生的才能,凡人只能遥望。“为什么不继续弹琴,你这么有天赋。”王俊凯低着头,结束后慨叹。


“与其一直想后不后悔,不如再也不碰,优柔寡断最为致命。”千玺握着琴颈,“我想你大概没有这样的时候,总是勇往直前。”“怎么可能”,他原先盘腿坐在床上,听到这话仰倒下去,眼里是吊灯的白光,让他不得不眯起眼,“我后悔死了,过的不好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后悔,怎么当年就一个人犟成这样,不管不顾就出来了。我妈给我打钱,也没脸要,为了买这把琴,饿得头晕眼花还要给人打工。”


他家不过工薪阶层,只盼望他寻个工作,能好好生活。本是简单的事,他高中老师也说王俊凯的成绩不用担心,偏他不要,背着吉他要出去闯闯。他父亲下了誓,再没有这个儿子,任他死在外面,也不给他一分钱。


他先是兴致勃勃,经历再多坎坷也一味只当是胜利面前的考验,可惜人总要败给时间,在无尽的贫穷和受挫下,他根本就不再那么勇敢,甚至浑浑噩噩,喜也好悲也好他都不当一回事,再也没有初时莽撞,也不再充满生气。


他只是走,被时间,被生活,被看不见的千万只手推着前行。


“我有时候还骗自己,只是外人没有眼光,偶尔想起失败,只觉得是没有运气。”眼中灯光越来越盛,他觉得一片刺痛,“可是像你一样的天才,世上也许还有许多,我又算什么。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好,今天才见到,知道自己斤两。”他长长地啊了很久,像是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吐出来,良久从床上坐起,他眼眶泛红,“我打算回去了。”



在碰上千玺前他母亲就与他通过电话,问他回不回来,说是不阻止他弹琴,但希望他能找份工作。他不知道,左右为难,这才想好好思考,得找个庇护所,这本是他白日做梦的想法,却遇上千玺。


他们都是寻求答案的人,在彼此身上找到。


“你做什么抉择都好,路不走完,没人敢说后不后悔。”千玺揉着他的头,朝他微笑。“是啊,人生长着呢,回头还是另择他路,只要愿意,就都不晚。”王俊凯顺着他的手,把头拱到他肩膀上,他们用着同一款沐浴露,他身上是自己的味道。


千玺没动,让他靠了好一会,王俊凯慢慢缩回去,看他没有多大变化的脸庞,“您还真是正人君子。”千玺笑得深了,两颗梨涡都现出来,握住王俊凯一只手,他自己的手热烘烘的,像一只蒸炉,“我也并非一直坐怀不乱。”


王俊凯露着两颗小尖牙,他已不需问他在笑什么,他心里明白。


他拿起自己那把琴,给千玺弹了一首白桦林,这是首前苏联的民歌,讲战争,爱情和离别,王俊凯觉得应景就弹了。


人像一群雁,先前总是成群结伴地走,最后纷纷地离别,他们似两只孤雁,在迷茫时偶尔遇到,相伴飞过一段路,又各自找到方向,一一离去。


第二天早上的时候,王俊凯已经先走了,漆黑的琴盒端正放在桌上,千玺打开,里面是一把玫瑰板白皮吉他,黑色的k边缘有点晕开,他最终拿走了千玺的琴,留下自己的。


千玺不再把吉他锁在一边,他有时候下班回来也会随手弹弹,弹卡尔卡西九首的时候,喂楼底下那群兰寿的时候,回家往楼上走的时候,在这些零碎的时间里,那个咧着嘴笑的男孩子,他偶尔想念他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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